新人

  她跑了。
  没处可去，只能进社会，她以为自己会被社会毒打，没想到社会没搭理她，随手抓了一把苦事扔在她脑袋上，乐恩就一个个的数，看看今天又要尝尝什么样的社会。
  只是那些苦事从来算不了什么，这些年吃过最大的苦也只是没钱而已。
  香香在怀里蹭着她的腿，专挑腿上的痒痒肉蹭，乐恩笑起来，拍拍狗脑袋，“听话，困了就去睡觉好不好？”
  她想起林端的话语，摸狗头的过程中她想了许多，最后回答“我不知道”。
  可能都有吧。
  “你走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拿，还有衣服首饰什么的，你都没拿，”林端像是放空了自己，“……你很缺钱，我知道。”
  林端为此去找周琅瑄问，结果什么也没问出来，情急之下语气也重了些，周琅行护着自己亲妹，在他脸上打了一拳。
  乐恩安定下来，周琅瑄与她说了这些事，乐恩只当是林端的笑话。
  “我现在不缺啊，挺好的，”乐恩朝他笑，瞄了眼林端递过来的东西，毫不客气的接了。
  “谢谢。”
  这个举动倒是让林端心中有一点慰藉，至少乐恩还需要他的钱。
  看着灯光下被握住的，发亮的卡，乐恩语气平和，随口一问，“这里面有多少钱？”
  “很多，你可以随便用。”
  香香听着二人的话音抬起头，鼻子在那张卡上嗅了嗅，像是要记住这张卡的气味。
  乐恩便把卡拿远了，香香非要凑上去，鼻尖前后翕动，乐恩就拍了下狗头，“香香！”
  狗脑袋顿时缩回来了，林端看着那只满身黄澄澄的狗在她怀里蹭着脑袋，偶尔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唧——
  狗比人还会讨喜欢。
  乐恩把卡收起来，林端无所谓她用多少，他倒是恨不得乐恩多用一些。
  他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乐恩不大想理他——他自己认为的，她不像小时候那样，喜欢往自己怀里扑，她现在是一个成年女性了，想来也不屑于那些幼稚的行为。
  他站起身，“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能帮你的，如果这些钱你不够，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事，你可以联系我，我的号码没变。”
  乐恩笑着拉开门，没有跟他说“下次再来”。
  人走了，香香所有的困劲全都涌上来，狗嘴咬着乐恩的裤腿儿，要她抱自己去狗窝。
  乐恩弯腰，香香就往她胳膊上跳，乐恩差点没抬起上身来。
  “你还是拉布拉多吗，你快成拉不拉猪了，”她把狗放进狗窝里，狗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根本就不胖，在狗窝里扭着“粗壮”的身体。
  乐恩被狗逗笑，“你都胖成什么样了，下次跟我去上班，运动运动，小心人家养猪场把你抓进去。”
  狗哼哼几声，把嘴藏进肚子里。
  她手指摁摁狗脑袋，关上房门，林端的卡还放在身边，她找了本书把卡夹进去，关灯，睡觉。
  也许是林端在房里坐了太久，乐恩没什么困意，倒是香香，没一会鼾声都出来了。
  乐恩捏着它尾巴，“谁允许你睡得这么快？”
  狗睡得早，好处就是起得也早，乐恩几乎不需要闹钟，狗跳上床，鼻子拱一拱她胳膊，乐恩就能醒。
  而且很准时。
  她翻身起床，首先是打瞌睡，伸手摸摸香香的头表示感谢。
  只是把她从床上拖下来不是那么简单，香香每次都得咬着她裤腿往下拽。
  找了个发箍戴在头上，乐恩先是用凉水往脸上泼，整个人瞬间清醒不少，期间香香一直围在她身边，看着乐恩的每一个动作。
  她故意往香香头上淋了几滴水，“今天带你去洗澡？平时都是在家里洗，今天去店里，好好清理清理。”
  香香很讨厌洗澡，晃着脑袋跑出去，被乐恩抓着尾巴拖回来。
  她给香香穿上衣服和脚套，系好绳子，一人一狗出门。
  就把门口围了不少警察，隔离带也圈出来了，昨晚周琅瑄得手——警察们没有查的必要，周琅瑄做事从来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路过酒吧门口，她下意识往里望去，各色灯光已经不见，看起来黑漆漆的一片。
  她悄悄拍了张照片发给周琅瑄，等红灯的时间里很快来了回复。
  不是周琅瑄的，是何愿的消息——
  恩恩，你什么时候来机构？机构来了个小孩，说要编到你班。
  今天是工作日，孩子么大多上学，这个时候来机构的，要么是请学校的假，要么就是特殊儿童。
  她拍拍香香脑袋，“真幸运啊，今天恐怕洗不上澡了。”
  狗一路晃着脑袋，乐恩叫了车，带着香香去机构。
  何愿教的都是高中孩子，有不少复读的学生在这，白天机构里也只有高中老师。
  乐恩牵着狗走进去，香香知道这是严肃的地方，嘴也闭紧了。
  何愿在门口等她，进门后上了电梯，直到出门，乐恩都没见一个家长的影子。
  何愿指指面前的办公室，乐恩走进去，迎面是个小孩子，眼看着也就十岁左右的年纪。
  看见乐恩进来，小孩子很有礼貌的站起来，对着她一笑，“老师好。”
  机构跟她简单说了消息，这孩子是外地转来的，最近这几天正在办转学手续，一时半会还入不了学校，就准备在机构先过渡一下，要是机构教的比较好，准备长期在这里辅导。
  乐恩没看见孩子的家长，点头同意了，问小孩子的名字，年龄，带着他去了自己所教班的教室，给他安排了一个座位。
  她在小男孩面前蹲下，微笑道，“小朋友，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了，今天晚上学校的学生们放学后就会来咱们机构，你就可以认识很多新朋友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我。”
  小男孩从书包里拿出书，乐恩简单翻看了一下，都是普通的小学课本，书本很新，看起来像是没用过的。
  乐恩从桌子里翻出一张卷子给他做，小孩子很听话，乐恩让他做题他便写。
  香香始终支着前腿坐在乐恩旁边，想要凑近小男孩就会被乐恩抓着绳子拉回来。
  那孩子也不怕，写着卷子的过程里几次看向香香。
  乐恩知道小孩子都喜欢这些毛绒绒的小动物，就稍稍松开绳子，拍了一下香香，它会意慢慢往前走，在小孩子面前停下来。
  只是距离他一段距离，小孩子还碰不到香香，乐恩告诉他，把卷子写完了就可以和香香一起玩了。
  这都是她跟林端学的手段——自己训练的时候，尤其是学射击，射不中别想休息吃饭。
  不过林端偶尔会心软。
  乐恩陪他到了中午，小孩子很会说话，甚至有点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
  她看着小孩子的手，“你以前的学校，是不是学习压力很大？我看你手上有好多茧啊。”
  他点头，“还行，不过我们时间长都习惯了，我好像握笔姿势不太对吧，但是现在有点改不过来了。”
  乐恩摸了摸他手上的茧，很硬，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甚至手心也有。
  中午，她带着小孩去了食堂，机构的食堂已经算很好了，至少对于乐恩来说是这样。
  何愿坐在她对面，摸着小孩子脑袋问，“叫什么名字？多大？”
  许是没跟何愿混熟，小孩说话的声音就没那么大了，“我叫浩浩，现在三年级了。”
  乐恩笑着打断，“你看他年纪小，刚刚给了张卷子，大多数的题都会做，底子很不错。”
  几个年纪大些的孩子把他叫走了，乐恩与她坐在一起，两人闲聊着。
  远看，浩浩被家里人教育的很好，即便是混在大孩子里，也还是乖巧的样子。
  “我小时候可没他这么听话，我那个时候很叛逆，天天跟家里对着干呢。”
  乐恩好奇，“你总不会逃课打架吧？”
  “怎么会，”何愿笑起来，好像真的在回忆往事，“那些事我才看不上呢，我的叛逆是一般人想不到的。”
  乐恩猜了几个，比如考试成绩不好，不学习？或是离家出走之类？都被何愿否定了。
  最后她猜了个早恋，何愿点头，“搭点边，但是还不算是完完全全的早恋。”
  乐恩就猜不出什么，玩笑道，“那你是骗人感情了？”
  何愿点头，“算是吧，反正那会年纪小，什么也不懂，每天脑子里也不想点好事。”
  “你居然是这样？”乐恩倒是不会那么惊奇，“我刚见到你的时候，总觉得你是个很乖巧的那种女生。”
  “当然不是啊，”何愿神秘兮兮的笑起，“其实呢，我不喜欢被人管着，我就爱自由，就爱到处玩——是不是很幼稚？”
  乐恩并不觉得她幼稚，相反，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生活。
  大孩子们围着浩浩，吃完饭也不离开，何愿拉着浩浩回来，把一群大孩子赶回教室学习去了。
  一个女生扳着门，可怜兮兮的喊，“老师……我们写了一上午卷子了，头都快秃了，好不容易来个小孩……”
  何愿转身望着乐恩。
  下午，浩浩就坐在一群高中生里，大孩子们早就无心学习，一个个戳戳浩浩的卷子，玩玩他脑袋，何愿坐在讲台边上看得一清二楚。
  “别摸人家孩子脑袋了，给人孩子摸秃了。”
  乐恩一进门，只听这句话，顿时笑出声来，带着浩浩回了自己班级，大家眼睛齐齐盯着新来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