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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口雌黄

作者:hjxknbwjrchhyd字数:2853更新时间:2025-07-07 16:40:16
  自从那日周府花厅设宴之后,兰泽便觉自己身体大有好转,遂时常在旁侧院落走动。
  今日午后,她忽感身体疲乏,便在软榻上小憩。恍惚间,只听得有人掀开了帐幔。
  平心而论,兰泽向来睡眠浅淡。当周韶目光与她相对,似也被吓了一跳。
  兰泽打量他的脸色,见他较之往日更显容光焕发。想来也是,那日以黎白苗炖成的补汤,周韶食用最多。只是他神情有些古怪,总不敢直视自己。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
  兰泽心想,自己既已身体康复,便不该再与周府众人纠缠,当尽早离去。
  “看县主气色,身体想必恢复不少。”周韶轻咳一声,目光渐渐飘远。
  柔雾色的纱幔随风飘动,映得他的脸泛起一层淡红。
  兰泽对他贸然闯入女子卧房的行径,心中颇为不悦。
  她披上外氅,缓声道:
  “多谢侯爷照拂。只是侯爷让膳房所煮补汤,莫不是药材添加过多,以致药性相冲?”说罢,兰泽面露无奈,“实不相瞒,此次前来只为买药,侯爷既已盛情款待,我便让侍女将药钱送来,可好?”
  此前银秋被带走时,兰泽曾强硬要求周韶让银秋留在身边照料自己,然周韶并未应允。于这几日里,兰泽见周府众人并无加害之意,甚至还送来补汤,她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听闻兰泽的话语,周韶面露不悦,他径直将她拉至桌旁,再次拒绝了兰泽的请求,反而命小厮取来一沓木牌。
  兰泽无可奈何,她坐在案前,只能看向眼前的木牌。
  她从未见过这等物件,当好奇地拿起端详时,上面绘着的彩绘花纹,她也全然不识。
  “县主莫急着走,不如陪本侯玩会儿牌。”周韶说着,目光忽然一亮,盯着兰泽的眼睛,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我们不妨赌上几把,如何?”
  “我从未玩过牌,什么牌局都不通晓。”兰泽直言道。
  “这有何难,本侯教你便是。只是咱们二人对坐,便玩得简单些。”
  “……侯爷,我对赌博、打牌之事毫无兴致。若真要打牌,便全凭运气,你也不必教我玩法。”
  周韶听闻兰泽此言,欣然应答了,遂教兰泽认了几张木牌,而后将牌全部摊开,背面朝上,说道:“县主随意选几张,若能选到三张一样的,便是你赢。每人一轮只可选一张。”
  兰泽心生疑惑:“为何是这般玩法?赌注又是什么?”
  “以钱财为赌注,实在无趣。”周韶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兰泽的脸,“谁赢了,便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且对方须得如实相告。”
  兰泽觉得这游戏甚是无聊,然周韶却执意拉着她玩。她知晓周韶擅长六博、双陆,估计也会使诈出千。当下,她倒也好奇周韶究竟想问何事,便决定陪他玩上几把。
  桌面上整齐地摆放着四十张木牌,兰泽每次都选离自己最近的牌。周韶察觉后,忽然按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往自己这边带,口中振振有词:“县主,我瞧这张牌定能凑成三张,你试试,若是赢了,也不必谢本侯。”
  此时,兰泽只选了两张牌,尚未翻开。周韶抓着她的手腕,她也未反抗,只当是一场消遣。
  选好三张牌后,兰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着周韶笑容满面的模样,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县主快开牌吧。”周韶催促道。
  前两张牌是兰泽自己选的,最后一张却是周韶代选的,怎么看都可疑。兰泽摩挲着手中木牌的纹路,狐疑地翻开,竟见清一色的梅花。
  “县主赢了!”周韶兴奋地喊道,那模样,好似恨不得将她抱起来转上几圈,全然不似输家,“好吧,县主可以问本侯一个问题,本侯定如实相告。”
  兰泽对此满心疑惑,四十张牌中摸到三张清一色的梅花,概率极低,想来是周韶出千了。
  可他为何要让自己赢?
  不过,既然赢了能问问题,兰泽便打算问问府里那位红衣公子的身份:“侯爷,当日在花厅一同用早膳的那位公子,可是你的兄长?他叫什么名字?”
  “什么——你问这个作甚?”周韶顿时面露不悦,“换个问题,县主要问本侯,莫要问他人,明白吗?”
  兰泽实在不解周韶的意图,只好顺着他说道:“那侯爷平日喜欢吃些什么菜肴?”
  周韶闻言,当即变脸,那叫个喜笑颜开,他连忙报出一连串菜名,还道:“我母亲厨艺精湛,所做的菜肴滋味绝佳。”
  兰泽瞧着他健硕的体格,心中颇为认同,想来周韶的母亲确实将他养得极好。
  “这游戏太过无聊,再玩两把便罢了。”兰泽说道。
  “县主都赢了,怎还说无聊!”
  “那今日便只玩两把,其他的改日再玩吧。”兰泽只能迂回一下言语。
  周韶听闻两人日后还能玩牌,心里也不计较了,甚至颇为得意。他将凳子往兰泽身边挪了挪,二人坐得极近,仿佛兰泽依偎在他怀里。
  兰泽懒得理会他的举动,手指桌面的牌,说道:“侯爷抽牌吧。”
  周韶又闻到兰泽身上的冷冽的香气,一时心神荡漾,抽牌时险些忘了出千。待他选好三张牌,翻开一看,竟又是清一色的牌面。
  兰泽见状,心知周韶必是使了诈,却也不点破,只道:“侯爷想问什么?”
  她原以为周韶要探问甄府之事,或是与章慈太后有关的秘辛。
  不料周韶忽地揽住她的腰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直看得她心头微颤,方才道:“县主与宋付意,究竟是何关系?”
  兰泽闻言一怔。
  她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
  “宋付意?”她略一思索,这才想起此人乃是《治河策》的编纂者,前些日子奉王命执棋牌南下浙江的官员,“侯爷为何突然问起他?我与他素不相识。”
  兰泽素来不记朝臣姓名,在她看来,这些人不过是朝廷办事的官吏,只需知晓其官职、职责便足矣,何须费心记这些细枝末节。
  但周韶此言却令她暗自生疑。
  以甄府县主的身份,她本不该认识宋付意,除非是以天子的身份,才更为合理。
  正思忖间,周韶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中一带。
  “县主,宋付意说你裙下之臣甚众,”周韶咬牙切齿道,“究竟有多少人?”
  兰泽此刻已无心计较他违背的“一问之约”,骤然闻言周韶的话语,她如遭雷击,当即追问道:“他原话究竟如何说的?”
  周韶冷笑连连:“还能如何说?道是你将整个京师的人都迷得神魂颠倒,但凡见过你画像的,无不魂牵梦萦,恨不能将心都掏给你。”
  “……”
  兰泽闻言,心底可谓掀起了惊涛骇浪。
  宋付意当真不知死活,竟敢在背后这般编排自己。更令她心惊的是,宋付意曾亲眼见过她的容貌,极可能已识破她是女扮男装的皇帝。
  想到他此番南下浙江处置罗向贤之事,兰泽暗忖——若宋付意办得妥当,自当论功行赏;若敢阳奉阴违,定要将他革职查办,择日就锁拿下狱。
  “侯爷就这样轻信了他的话。”
  “那他为何要如此诋毁县主?若非你们在太后寿宴时于偏殿私会,他怎会告诉本侯这些……”周韶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这穷酸书生分明对你无意,却敢这般轻辱于你,你可知道那些迂腐文人,最是薄情寡义!”
  兰泽一时语塞,仍难以置信:“你说我与他在偏殿私会?”
  “偏殿”、“私会”二词一出,周韶神色忽变。
  他发觉兰泽似乎全不记得当日之事,如今满脸困惑,显然是毫无印象。
  毕竟周韶那日也在场,还是最放肆的一个。他心下发慌,当即转开话头:“罢了!想是那宋付意信口雌黄。此人奸诈狡猾,所言未必可信,县主日后莫要再理会便是。”
  兰泽心下了然。
  原来那日在偏殿的并非甄修证,而是宋付意。而周韶能知晓此事,要么当时在场,要么就是听宋付意亲口所述。
  思及此处,兰泽不由气极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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