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看他进电梯的步伐都不太稳当。
  “还行。”他说。
  舒云看见他唇上依旧暴露的伤口:“你没擦药?”
  “睡前再擦。”
  她点点头,目光移开:“等你喝完这个药我就走的。”
  “嗯。”他说,“多谢。”
  “应该的。”舒云抿唇。
  他之前照顾自己那么多,她这些,十中之一罢了。
  她又想到那个文件:“还有那个文件,我还是自己去找范罡签字吧?”
  梁遇臣掀掀眼帘:“要是他还吊着你呢?”
  “那我就继续想办法,你不可能一直和蓝辉做合作方。你这次帮我,下次我还是要自己去解决。”
  梁遇臣:“下次的事下次再说。”
  舒云知道他说一不二,点了下头,没再坚持。
  愈渐沸腾的热气里,水开了。
  舒云拆了包醒酒药的冲剂,往杯子里兑了温水,拿勺子搅拌均匀。
  金属碰撞杯壁,叮叮当当。
  梁遇臣一言不发看着她,不知是不是这半年来变故太多,她不说话的时候,便显得安静成熟不少,不似从前俏皮。
  而这些“变故”里,估计给她伤害最大的,是自己。
  “好了。”舒云把冒着热气的玻璃杯递给他。
  她转身捡拾桌面上的包装与碎屑,扔进垃圾篓里,转过身来。
  她躲着他的目光,朝门口走:“那我走了,我答应我妈晚上早点回去的。”
  “嗯。”
  他放下玻璃杯,微微转身,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
  舒云回头看他一眼,他眸光深而平静,看不出端倪。
  她心尖微提,快步走到玄关,摁下门把开门,“那梁总,我走……”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梁遇臣已上前一大步,从背后一只手搂住她腰,一只手摁住她握着门把的手背。
  “砰”的一声,门板关合的闷响震响在她身体里。
  舒云一惊,梁遇臣脑袋挡着顶灯,把人压在门板上,阴影将她罩得严严实实。
  “满满。”梁遇臣抬手轻轻碰她脸,“我……”
  他深吸口气,索性将人整个儿地重新带进怀里,他和从前一样抚摸她后脑勺。
  “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话,不是骗你,也不是哄你的。”
  梁遇臣借着点酒意,低低把话说完:“我也没有拿你当靶子,你想做esg,我是真心想你能做好,希望你在事业上一帆风顺。至于没过董事会……”
  “可满满,当时那种情况……”他声音涣散了,没往下说,只道,“华勤这场仗,我必须要赢。不论是为我,还是为你,甚至是为我们的以后。”
  以后……
  舒云眼睛眨了下。
  她被他牢牢抱着,脸蛋贴着他绷跳的脖颈,混合他的脉搏,清晰而有力。
  她听着他低暗的,混含着酒气的声音,他衬衫下的身体似乎也隐隐发烫。
  舒云脸有些红,想推却推不开,只好说:“……梁遇臣,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很清醒。”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也不用你今天就回答什么,但舒云……”
  说到这儿,他停了停:“我没有背叛过你。”
  舒云睫毛一动,想起那天在椰树下,自己对他的指控。
  她抬头,看见他眼底一抹少见的晦暗。
  那其实是她随口一说,他竟然这样在意?
  舒云迟疑地、缓慢地点了点头。
  她抿唇,手下推开他:“但我真得回去了。”
  梁遇臣眸色松缓,她肯点头已经很好了。
  “好,”他说,“我让司机送你。”
  门重新打开,他送她去电梯。
  电梯很快到达,舒云回头看他一眼,走进去。
  她摁了f1,却又不敢抬头看他,只盯着他胸前的位置:“那……晚安。”
  梁遇臣深深看着她,颔首:“晚安。”
  铅灰色的门阖上了。
  梁遇臣看着金属门上自己灰沉沉的倒影,一向笔直的脊背也稍稍松落了些。
  他自嘲一笑。
  如果这次她还不原谅,那也只好这样水滴石穿下去。水磨功夫没人比他深,总有一天,她会回心转意的。
  -
  后面一段时间,舒云没再见过梁遇臣。
  深圳的夏天总是阴晴不定,中午下雨,下午又晴了。
  他似乎又回到了香港处理工作上的事,继续带领华勤拓宽市场与声誉。
  他讲的那些话她还记着,舒云偶尔想起,都忍不住走神。
  他之前好少和自己讲这么多掏心窝的话。可能是真喝醉了。
  那日他拿走的文件,也由小钟亲自过来请范罡签字。说华勤这边赶着走流程,范罡这才赔笑签完。
  不管怎样,这项目一路被范罡为难,现在终于可以落地。
  七月底,结项汇报会。
  这日,华勤和蓝辉的主要负责人都要到场。
  舒云穿了件比较正式的通勤小西装,里面配了v领的米白色衬衫和高腰包臀裙,为显正式,头发也没用抓夹,严严实实盘了起来。
  下午三点,舒云抱着电脑和华勤的团队一块儿去大会议室,她和领队落在队伍后面,站在走廊上做汇报前最后的沟通。
  沟通完毕,两人一块儿进去。
  刚进门,余光便捕捉到熟悉的身影。
  梁遇臣站在人群中央,背对着门口,落地窗外的光线就落在他身体前方,金灿灿地铺陈,将他高大的轮廓裁成一道背光的剪影。
  因为场合的缘故,他头发梳了上去,领带一丝不苟地打着,人愈发成熟俊朗。
  他正和赵总还有范罡说话,和往常一样磁沉:“esg主张减少企业碳排放,蓝辉是科创板企业,国家政策……”
  舒云脚步微顿,像回到了自己还是实习生的时候。
  他总是比团队先到会议室,她每次见到他,都是这副处在工作状态里的,锐利专注的模样。很迷人。
  “舒组长,怎么站在门口发呆啊?快来坐。”领队给她拉开座椅,回头笑着问。
  舒云回神,重新提步:“……来了。”
  那头,梁遇臣看了她一眼,但因为背着光,她瞧不太真切,只看见他深黑的眉眼。
  直到赵总再次出声,他视线才移走。
  舒云放下手里的电脑,走到窗边给领导打招呼。
  “赵总,范总,林总。”她最后看向梁遇臣,心有些抖,“……梁总。”
  梁遇臣嘴角牵起点笑:“舒组长。”
  “诶。”
  舒云不敢看他,心跳得有点快。
  好像无论过多少年,自己还是喜欢他浸身商场的模样。
  赵总又和他说了会儿话,大家一齐走回会议桌边。
  梁遇臣落座,室内的灯光下,他嘴唇上的那道伤痕也明显起来。
  她那一口好像真咬挺重的,都半个月了,结的痂还没有落干净。
  上次车里纠缠强吻的画面涌进脑海。
  舒云不由一抖,埋下脸去开电脑。
  有人问:“梁总嘴巴受伤了?”
  “嗯。”梁遇臣轻轻应着,“上火。破了点皮。”
  他视线却看向隔了两三个座位的舒云。
  “难怪。”那人说,“我们深圳天热,梁总可以买点药擦擦,得多注意防暑。”
  梁遇臣语调悠扬:“好。多谢。”
  舒云却耳根发烫,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贴进键盘里。
  梁遇臣看她缩成一团,嘴角微勾,心情大好。
  没再闲聊,结项会正式开始。
  舒云和华勤的领队一起展示了经过调整的新业务线,以及在财报上带来的收益与减排成效,并且可以大规模投产了,如果着力发展,最快三个月就能见成效。
  蓝辉的领导层对结果很满意,却没人提出继续投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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