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宝贝

  然而童颜一觉睡到了下午。
  可能吃了医生调配的药，突然来例假来了导致嗜睡，这样的情况下实在不想出门。
  犹豫再叁，童颜起床拨通电话，推开阳台的推拉门。
  一阵风吹在脸上，飘着蒙蒙细雨，她眯起眼睛。
  听筒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六个零，直接进来。”
  童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他以为自己到门口，告诉她公寓密码。
  “小叔，你先去下卧室阳台。”
  “干什么。”男人慵懒的声音混着走路声，似乎也是刚睡醒。
  “你去就知道了。”童颜单手搭着额头张望，很快，对面的玻璃门被拉开，高大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那双腿比阳台栏杆还长，黑色丝绸睡衣随意敞着，隔着几百米远都能瞧见精壮的胸肌。
  “抬头！”童颜大呼一声。
  对面男人抬眸，隔着楼宇，看到穿卡通睡衣的瘦小身影，正朝他挥舞白皙的手臂。
  目光相撞，她还蹦跳两下，“小叔小叔，我在这儿，看到了我吗？”
  江屿微微勾唇：“舞跳得不错。”
  那人儿瞬时动作僵住。
  过了两秒，她将风吹乱的发髻挽到耳后，“那个，我来例假了肚子不舒服，不太想出门。我有乖乖在家哦。”
  听这话，像是特意报备，还按照约定和他隔空相望一下。
  江屿被放鸽子心情自然不好，又无奈她总这么赶巧。
  没听见他说话，童颜拿开手机看了眼，发现没挂断，于是又看向对面。
  男人仍站在阳台上，直直地望着这边，感觉神色不太好的样子。她试探问：“要不，你来我这边？”
  “行。”他就等这一句，利落挂断电话，紧着换了身衣服离开房间。
  周强正巧端着煲好的汤从厨房出来，陶瓷盖的边缘凝着细密水珠，氤氲的热气透过细缝升腾。
  见男人径直去了玄关，周强问：“屿哥，你去哪儿？”
  “对面，汤端过去。”
  周强了然于心。
  按照吩咐，周强早上出门买鸡，回来就见江屿在厨房忙活了四个时辰，不让搭手，还耐心地把杂质一勺一勺撇掉。
  不用猜都知道给谁熬的。
  进了电梯，江屿随口说起：“今早我碰到了怀特，没错的话，巴图今天和家人团聚过个好年了。”
  周强对怀特印象并不深，只知道这人从前跟着巴图执行任务，倒是和死去的颂帕手足情深。
  “找人查了巴图的尸检报告，死因是心脏骤停，但法医在死者的指甲缝里提取到不属于他的皮肤组织。估计过两日新闻就会报道巴图死亡，证实是他杀。”
  说到这，周强有些担心：“屿哥，要是那帮警察发现邮件和你有关，可能会将你列为头号嫌疑人。”
  “那就让他们来查我。”江屿没觉得意外，“巴图的死跟我又没关系，我是看在曾经相识的份上，不忍心他的尸体无人认领。”
  叮一声，电梯到了一楼。
  “算是我送这位老师最后一程。”江屿看了眼周强，似笑非笑，“我是不是很善良。”
  “是。”周强回答果断。
  雨丝倾斜着落下，江屿步子走的飞快，身旁的周强捧着碗紧跟其后。
  “和阿维拉约下时间，叁天后在华雷斯城见面。”江屿说，“订叁张机票。”
  叁张？
  周强心有疑虑，却没多问，目光下意识落在手中的陶瓷碗上。
  那多出来的一张机票，已经写在了汤里。
  *
  两栋楼相隔不过叁百米，都是一梯一户的大平层，江屿对这儿的密码了如指掌，只是一进门，先是闻到浓郁的菜香，接着就看见厨房里的两个女孩背着贴胸抱在一起。
  一个在盛汤，一个脸蛋蹭着对方脸蛋，嘻嘻哈哈说着：“宝贝你真是太贤惠了，我爱上你了怎么办。”
  氤氲的热气透过瓷盖空隙缓缓升腾，屋里的气温却陡然冷了几个度。
  周强默默走开，见餐桌上摆放众多菜肴，他把特意带来的汤放在了中心位。
  许是感应到空气里的微妙变化，掌厨的小洛转过头，可算注意到温馨小窝里出现的两个陌生男人。
  显然，对于这俩外来人的到来感到意外，小洛没握稳汤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童颜惊呼一声，原地跳了下后，关心起她的手来，“烫着没？”
  余光瞥见站在厨房门口的男人，她又啊一声。
  一惊一乍的，江屿盯着她没说话。
  “小叔你这么快就来了。”童颜只看了他眼就去拿碗盛饭，“去洗手，马上开饭了。”
  江屿一贯不讲客气，像个督察在客厅里绕了一圈，里里外外扫了个遍。
  没发现什么不正经的地方，他大喇喇坐到餐桌，正好对着厨房，能清楚看见里面忙活的小身影。
  她忙前忙后也不知道忙些啥，洗双筷子还得往人身上蹭两下，在那儿一个劲傻乐，装好饭了也不见出来。
  忽然就发现，她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从没笑那么开心过。
  当周强掀开汤盖时，小洛也端着碗汤出来。
  还挺凑巧，也是鸡汤。
  童颜抱着四碗米饭在后头，看见他们的那碗汤没有一丝油花，鲜嫩的肌肉沉在碗底。
  而她们的，红枣当归各种补品药材，光是卖相就强多了。她不由产生疑问：“这也是鸡汤吗？”
  “嗯，屿哥给你炖的。”周强说着，去厨房拿碗。
  童颜和江屿说了声“谢谢”，在他对面坐下，选择性无视那不悦的眼神，拉着小洛到自己身旁坐着。
  “大厨今天辛苦了，剩下的工作交给男人干就行了。”童颜把筷子给到她手中，“吃饭吃饭。”
  换作平常，江屿肯定直接把人赶开，或许今天过节心情还算不错，又或许让人和周强坐也不合适，他没有强求。
  不过这屋里就两个男人，他肯定不会瞎干活，所以周强帮几人盛好汤，只得坐在了江屿身旁。
  小洛却有一种无处遁逃的感觉。
  她本打算中午做顿美食就坦白怀孕的事，可没想童颜睡到晚上，眼下又有外人在场，别说聊天了，连饭都无从下口。
  “你俩现在还每晚睡在一起？”
  一道带着酸味的声音打破餐桌的沉默。
  小洛循声看去，对面江屿没动筷，一条胳膊搭在旁边椅背上，正含笑看着她旁边的女孩。
  “对啊。”童颜倒没看他，眼里只有对美食的渴望。
  可小洛就怕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此时她拘谨无措，不断给人碗里夹菜缓解情绪。
  片刻功夫，童颜面前的碗碟高高冒起，像座小山。
  虽然她很能吃，但不代表就能像只猪一样吃下这么多。
  童颜瞪了两眼无从下手的高山，夹过一块东坡肉放小洛碗里，“你别光给我夹，你也吃。”
  说着她又从菜盘里分别夹起两块排骨，丢到对面两人碗里。
  “这是小洛做的糖醋排骨，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倒还知道有个男人在。江屿很给面子，浅尝一口给出评价：“太甜。”
  然童颜觉得他外国胃，野猪吃不了细糠，毫不犹豫地帮自家小厨神辩护：“我觉得刚刚好，我就爱吃甜的。”
  听了这话，江屿心血来潮问了句：“和我做的比呢？”
  “嗯……”童颜认真地想了想，谁也不得罪，“都好吃，我最爱吃甜的了。”
  实际已经说明了，别人做的更好。
  江屿有些不悦，又看到他炖的那汤没喝一口，微微倾身，把汤往她面前推近了些，“尝尝。”
  童颜皱了皱眉，抱着怀疑的态度喝了一小口，瞬间眼睛一亮。
  这汤看上去清淡，味道却醇厚，来例假的时候喝上这样一碗清鸡汤，最适合不过了。
  童颜甜甜一笑：“小叔，很好喝。”
  得到赞赏的男人心情好转，然而她夸完就又舀了一勺汤，送到别人的嘴边。
  “小洛你尝尝，啊——”
  小洛立时愣住，察觉到对面越发冷下来的眼神，实在让人坐不住了，她喝下那口汤，在童颜耳边说了句“我好像也来例假了”，匆匆逃离现场。
  童颜并没注意某些细节，正想跟过去，江屿冷声制止：“吃饭。”
  她哦一声，刚抬起来的屁股落回座位。
  少了一个人，气氛更安静，一点儿也没过年的味道。
  而且童颜不用抬头，都感觉到一股说不清的视线正盯着她，还时不时会去看眼为她夹菜的江屿。
  半晌，她一本正经地抬起头。
  “周强，你能不能不要像情敌一样盯着我。”
  此话一出，对方错愕地瞪大眼睛，嘴里的鸡骨卡进了喉咙，紧接着咳嗽起来。
  周强拍着自己胸脯大饮一杯水，紧接着撞上男人极其不悦的眼神，他倒吸一口凉气离开座位，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原地走了两圈，最终选择去阳台抽根烟。
  一顿饭不到十分钟，四人变两人。
  江屿自顾自地坐到童颜身旁，捏着她的耳垂仔细看了下，差不多能拆线了。
  “明天让李凯文带你去拆线。”
  明天……童颜犯愁了，她和肖思逸约好了要见面的，怎么老有意外。
  江屿见她握着筷子若有所思的样子，“你有事儿？”
  “嗯？”童颜看向他，摇摇头，“没有，你不陪我去吗？”
  “我得回家一趟。”他的手转而捏着她后颈，“后天你跟我去墨西哥。”
  “去干什么？”童颜还是不太适应他离得近时动手动脚的，抓住他的手放自己腿上。
  江屿顺势十指相扣，“陪我。”
  不知道为什么，童颜听他说这话，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像是即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他要去干不好的事。
  心里想了很多，但童颜最终没有拒绝，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眼满满一桌的菜，偏头问他：“你不吃吗？”
  “看你吃就行。”江屿靠在椅子上，意有所指道：“身体不舒服这两天在屋里好好待着，每天像刚才那样，站阳台上跳舞给我看。”
  童颜闷头干饭不说话了。
  她思索着，明天有人盯着，后天要去墨西哥，一来一回最少一个礼拜。
  这日记本根本拿不到了。
  将最后一口米饭解决干净，童颜都躺床上了，见男人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背过身去，“我要休息了。”
  她在赶人，他也听出来了。
  江屿侧躺到她身旁，隔着被子把人抱怀里，“等你睡着我就走。”
  童颜没法反驳，白天睡太久，不用想这时候眼睛闭再长时间，也根本睡不着。
  门关着，也没开灯的房间里气氛安静，于是将人的呼吸声衬托得一清二楚。
  “童颜。”江屿单手撑头，望着阳台外，“以后不叫小叔了好不好？”
  习惯于绝对掌控者的地位，他很少用这样类似商量的语气说话，以致于童颜听到时，忍不住怔了一下。
  她睁开了眼，也是侧躺，也是看到半敞开门窗的阳台。
  夜风吹动着窗帘，屋外昏暗的光透过缝隙洒了进来，明明暗暗扰得人静不下心。
  “那叫你什么。”
  江屿垂眸，目光在她清澈的眼睛停留一瞬，俯下身，慵懒的嗓音混着温热鼻息落在她耳廓：“宝贝。”
  倏地，童颜钻进被窝。
  “不要！”
  江屿瞧着那圆圆的脑袋，更肆无忌惮地调侃：“怎么不要了，我也叫你宝贝。”
  “不要！”她还是这么一句，整个蜷缩成团子，屁股拱了拱，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把人拱下床。
  男人纹丝不动，还怪贴心扯开了点被子让她透气。
  童颜无奈道：“你回去吧，我真要睡觉了。”
  “喊我。”他态度强硬。
  沉默数秒，童颜终是怕他没完没了，闷声喊出：“宝贝……”
  话音刚落，男人就在她额头亲了口，还是搂着她，重申一遍：“等你睡着。”
  “呼呼！”童颜气得大喘气，心里恨恨骂了两个字。
  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