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探险：未知，亦是唯一的希望

  夜里醉得有些厉害，不过K还是记得一切。
  记得她在怀里挪来蹭去，记得她发丝间玫瑰与麝香混合的味道，也记得……在最后时刻，她又一次拒绝了自己。
  论失落，这一年来早已这么失意过无数次了…倒也麻木。
  顶多稍微有点…
  ……
  算了。
  酒后言语，岂能当真。
  已经快七点了。念及与她的约定，K准备去喊slave起床。
  实际上……K也不是没有想过………
  如果昨晚能够顺势将她留下过夜……
  “咚咚咚——
  “咚咚咚——”
  “呜……啊……”
  是光听起来就非常糟糕的声音。
  “你还好吗？slave？”
  “呜嗯……起不来…起不来…………”
  糯糯呼呼，好像又要倒下的样子。
  “我能进来么？”
  “嗯…………”
  一推门，看到的是睡成章鱼的她。
  大概昨日真的太累了吧…
  “已经七点啦。”
  “哦……”
  “不是说八点出发，能起来吗？”
  “呜呜……”
  slave朝自己伸出双手求助。
  ……
  ……
  “对了，你昨晚说的是…怎么过去来着？”
  “嗯？开车啊？”
  slave清醒时的眼神又恢复了那种看笨蛋的气氛。
  “…好。”
  如此肯定，看来她是有车之人了。
  这么一对比下来我好没用……
  “直接去车库。”
  …
  啊啊啊为什么明明有车每天还要和我一起挤公交……
  “这不是我的车，也不是我在保养的。”
  她直接给出了问题的答案。
  就和那间房一样…不归属于她，但使用无需额外花钱。
  K忽然感觉喉咙里酸酸的。
  …错觉吧。
  “你开我开？”
  “我来？”
  “嗯。”
  她缩身进入副驾位。
  好像有一个世纪都没开过车的感觉…自从拿了驾照后K就没怎么碰过了。
  调出导航做好准备，点火出发。
  油量竟然完全够一个来回，且顶盖也没怎么落尘……
  “你平时不开车的？”
  “不开。”（←slave）
  “可我怎么看它今天状态挺新的。”
  “会定期洗车。”
  “你有考虑过开车上班吗？”
  我怎么这么多问题……
  “有。
  “但一切多亏了谁，导致我每天都要陪她一起坐公交。”
  “额………”
  可这是五座车啊…能带上我的…
  “主要停车麻烦，要钱。”
  “哦…”
  “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没有没有……”
  “你现在特别像那种刚从驾校出来的人你知道吗。”
  笑声随着自己蹩脚又生疏的合格操作流出。
  “请见谅…我没有车。”
  “嗯嗯，我也没有。
  “……
  “先睡会，到了叫我。”
  “好。”
  …
  ……
  ………
  原来她睡着会打呼啊…嗯……
  纠结于唤醒方式，K最后还是选择了捏手与摇晃。
  感觉就算直接趁着这一刻吻她…她也不会知道的……
  “醒醒。”
  “？到了？”
  “嗯。我也没想到她们的门店这么隐蔽…广告很华丽，店面倒十分简朴。”
  若非导航内附有实景图片，自己可能真会径直路过这个偏僻的门口。
  “走吧。”
  …
  叮铃。
  居然用了开门铃？好复古的设计…
  【zn：铃铛在门内，客人只要一开门就会拨弄到，从而发出声音的那种…（啊对的我不太清楚它叫什么）】
  “欸？有客人来了？”
  娇媚声响传出，随即出现的是一对超大的狐狸耳朵，以及她们专属的营业型表情。
  再怎么说……亲眼所见与虚拟荧幕间，所挟来的冲击力确有不小差别。
  “我们预约过，尾号〇〇〇〇。”
  “嗯～〇〇女士和…”
  “K。”
  看来真的很少人能初见就读出自己的名字……给slave报的是她的中文名。就目前而言，好像除了自己外无第三个人知道她的英文昵称。（P.S.家人除外）
  “～好的。就您二位对吗？”
  前台的耳尖颤了颤，她的笑容实在甜美过头。
  …怪不得说狐媚惑人呢……这换上个心智不定的，不准当场就被下蛊了。
  “嗯。”
  “在回想起前尘之前，我们这里有一份协议书请您过目。如没有问题就在上面签字，我们会带您去指定的房间。”
  接引至待客的沙发处，前台拿出两迭略有份量的文件。
  slave率先沉入文字海看了起来。
  ……
  回想起前世后，因果自负…
  只会恢复与对方相关的记忆……
  过程中会使用法术以及一些道具，请勿惊慌……
  为保证精神安全，狐妖们会监控回忆片段，但坚决保护客户隐私……
  结束回想后，会附赠一碗用于减淡感情影响的汤羹，可自行选择是否饮用。纯天然材料无毒且有益身心……
  文件中印着诸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也对，有妖怪存在的社会怎么可能完全用科学解释呢…？
  大致看完全部，K感觉她们就是写了通篇的“后果自负后果自负”……不论回忆起什么都与她们无关请不要闹事什么的。
  身畔的她暂且还有些犹豫，但眼见自己直接签了名，同样跟着签了。
  “好的。请随我上楼。”
  前台笑眯眯地接过文件，移向电梯。
  原来这一整栋楼都是她们的吗…？
  ……心绪好像莫名有点紧张。
  仿佛在跨出这一步后，自己与她…便再也无法回头。
  迷雾、机遇、希望…
  赌上过去与未来，搏那一丝几近于零的可能性。
  …
  或许……这颗心、这片灵魂会如此为她而痴狂的理由，终于能找到了。
  被带入一间雅静的双人房。灯火熹微，熏香渺渺，整处空间体现出古典的无澜。放于平时，这绝对是自己付不起的酒店类型。
  slave正高兴地观察房间。
  “去床上躺着就好。熏香是催眠香，方才协议上有写，不会对身体造成不良影响的。等您彻底陷入沉眠之后，我们会通过一系列操作调取记忆出来。
  “香氛生效大约二十分钟，回想一世记忆需要花费一至六小时不等，客人可以先做下准备什么的，我们半小时后再来。”
  语毕，她关门离开。
  “啊啊啊啊——”
  slave直接扑上了床。
  “早知道早点来了…谁知道这里的环境这么好啊呜呜呜呜——”
  她抱着枕头狂吸。
  “啊啊连香薰都好好闻……”
  “按照那位的意思，我们是只需要睡觉就好了？”
  K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初次会见的冲击感仍荡漾于心海。
  “对啊。总之这二十分钟可以玩玩手机什么的……”
  啪叽。
  也跟着她一样扑到床上。
  “？你…你怎么……”
  “都亲过无数次了，却连躺在你身边都不行么？”
  “……
  “你爱躺就躺吧…我说不过你。”
  她有些气的移开视线。扒了一只枕头过来，开始看手机。
  而自己在看她。
  …
  “你……”（←slave）
  “你好像一点也不怕的样子。”
  “？怕什么，不就当电影在看吗？还是可能长达六小时的电影。”
  转移话题成功★。
  “设想过我们的前世会是什么样的吗？”
  “嗯…没有。不过依照现在的关系反推……
  “推不出来。”
  她闭了闭眼，瞬息后又睁开。
  “噗……”
  “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有想法？”
  “我只是在祈祷。祈祷我们曾经不是仇敌。”
  “为什么？”
  “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
  “你不在意？”（←K）
  “都当电影看了还在意什么，仇敌就仇敌嘛，反正今生与前尘也没太大关系。就算你曾经坏透了，至少现在这一刻我是喜欢你的。”
  她似乎看得很开。
  但事实…当真如此么？
  今生可能是累世情谊的结果，与前世…当真毫无瓜葛？
  …
  我是不是被洗脑了啊……
  都快要相信幻觉了。
  虽然按理说这世上既然有妖怪，相信些神学也不奇怪…可对于人类而言，那些迷幻的美好愿景向来难以实现，因此群体中无神论者居多。
  不过…再怎么说这些也仅仅是一些人的说辞而已，甚至有些贴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情况了。毕竟全世界公认，人类掌控不了法术。
  部分国家因此曾报复性屯兵以戒备妖怪们入侵。
  ……
  我还真是无聊。
  居然都思考起了这种东西…
  时间差不多，还是跟她分床躺好些。
  “明明才刚睡完不久，怎么又开始困了……”
  “你爱的熏香是催眠效果。放下手机休息会吧，我们接下来交给她们了。”
  “嗯。”
  …
  ……
  啪嗒。
  门被重新开启了。
  几位狐妖推着仪器进入。它能够将提取出的记忆直接投放在大脑里，同时通过极致压缩，让人可以在短短几个钟内走完将近一生的时间。
  就是对大脑存在一定负担。
  ……
  随机器运作的声音，前尘旧事的记忆…如画卷般在眼前徐徐展开。
  K和slave大抵都没料到，所谓“电影”，其实是亲身入局、重走故梦。她们渐渐会明白…为什么在结束后，狐妖们会附上减弱情感影响的东西。
  当一切都发生在自己眼前，当心跳与回忆同频，当手里触感是那般真实的柔软肌肤、情意交迭的时候………
  你还能守住“本心”，欺骗自己——这只是一场“电影”吗？
  ……
  ……
  ……
  ……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白日。slave经历八年流浪，终被坏人盯上，被拐走、被贩卖。
  背景是一个发展极度畸形的地方。有了电子通讯，军事技术倒没什么相应进展，仍保留着原始的作风。
  且，整个世界的性别、人体构造，都与认知中的大相径庭。
  K在卖场抱着玩心将她买下，不厌其烦地折磨、凌辱、摧残她…看她在快感里挣扎，在绝望中淡漠、感情中轮回。
  并且……她的滋味，真是该死的甜美。
  笼中雀啊。就放肆歌唱吧，歌唱至咽喉落血，痹亡寒夜…我真是爱惨了你的歌声。
  那股从脊髓泛上的致命的酥麻，宛若毒药，惹自己犯下一次又一次的罪行。
  …在法律束缚较弱的时代，竟真的强奸她了。
  初夜，吻窒，占有，欺骗，闹腾，绝息，异常，转折，疏远，宣誓，疑虑，猜忌，荒唐，试验，入局，沉沦，偷闲，失魂，荒淫…
  以及往后的……
  【↑一个词对应一个章节/事件。】
  …
  一切，荒唐至极。
  也是现在才明白，她其实一直都在害怕着前世的自己。slave从未完全地交过她的底，只是在用各种方法掩饰、伪装……
  作为一个娇妻，一个离了丈夫便日日忧思的苦妇。身份的不对等与别扭的原则，令她始终觉得心上横着一道刀光，不得反抗。
  因此只能在梦中……
  暴露出那些平日被压抑致死的攻击性，暴力，与恣肆。
  始于盛夏，终于寒冬。
  沉沦快意…爱涌如潮……
  迭加的渴爱与负罪感渐渐压上脊梁，这双手沾过她多少鲜血……自己就有多爱她。所谓“赎罪”，更像犯人的自我感动，她从未接受过这一切，尽管看似原谅了。
  两世以来，对她极致的偏执不容反抗地融合在一起…
  几乎将自己拉进一个窒息的深渊，无论如何呼救，皆白费气力，都无法逃脱。海中漩涡拖拽着身体迅速下坠，四周悬壁伸出千万双鬼手……捂住口鼻、掩盖视线、充塞耳际、缠绕身体…四分五裂。
  这种关系……
  远比宿敌更令人心痛。
  ……
  ………
  K的意识已贴近朦胧，掌控不了身体…slave倒脱离得快些，旁侧那张床上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紧接着，是她如同溺水后大梦初醒的呼吸。
  “哈啊…！哈啊啊……！咳……哈啊啊！！”
  她似乎是哭了。
  “咳……咳呜……哈啊……！！”
  再然后…是急促的开门声。
  “不不不等等客人，我们还没结束，请冷静下来…您二位的情况比较特殊，请您躺回床上吧。”
  “什…什么……？”
  她声音沙哑撕裂。
  “回想还未结束。”
  “…什么？……还有？！不…不要……不要了……我不要了呜呜呜——”
  “——”
  狐妖们或许又说了什么，她又经历了怎样的痛苦……自己都已经再次昏歇，无从得知了。
  …
  心如绞痛。
  ……
  ………
  可为什么她们会说，“还未结束”？
  上辈子的记忆到头了…难不成，我们…还有一世缘分……？
  ……
  ……
  ……
  ……
  “哇…居然是能让老板娘亲自下场的程度呢。”
  “对啊对啊～”
  “你们快去把招魂的各种器具拿来，少在那磨蹭了，事不宜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