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雪夜

  大三上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是李泽言送尹涵去的学校。因为还要去教学楼领课本，交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尹涵怕太引人注目不想让他去，结果被李泽言一句“你一个人搞得定?”的反问怼得说不出话，只能乖乖被西装革履的某人牵着满校园跑，收到了不少注目礼。
  “李泽言，”尹涵不好意思地看两人交握的手，问他，“你为什么今天还要穿这么正式呀?”
  李泽言一手还提着一大袋子书，看向女孩红彤彤的脸，不由得带了些笑意提醒她：“你忘了吗?昨晚我跟你说过，今天我要出差。”
  “出差?!”尹涵顿时就慌了，“你、你什么时候跟我说的，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她看到牵着自己的丈夫微微勾了下唇，脑子里“翁”的一声，昨晚的所有回忆才全部清晰起来。
  他的确是说了，但却是在昨晚把自己亲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说的。
  李泽言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床上的小姑娘正趴在床上翘着脚悠闲地晃悠晃悠，手机里传来消消乐游戏音效，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难得看她这么放松和开心，李泽言抿唇笑了笑，想问问她有什么高兴事，却看到女孩背对着他的双腿之间，竟然露出了一抹粉色的色彩。
  小姑娘穿的是睡裙。
  他眸色一暗，快步走到床边，拿了一旁的空调被抖开盖在她腰上，才缓缓在床边坐下。
  “你洗好了吗?”见男人披着睡袍的背影，尹涵退出了一直没能过关的消消乐，侧过身子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要给我盖被子啊?我不冷的。”
  李泽言坐在床边用手机回复邮件，一边在屏幕上敲字，一边分神揉揉她的头顶：“早立秋了，晚上睡觉空调温度不要开那么低。”
  “没有很低吧，”尹涵爬起身去看中央空调的控制面板，又确认了一遍，“24度，不算低的。”
  李泽言放下手机，正打算跟她说再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时，却看到女孩跪趴着的背影，微微皱起来的睡裙裙摆掀到腰间，印着猫咪印花的纯棉内裤包裹住女孩饱满的臀部，耀武扬威地挑战着他的忍耐度。
  当然，她的确是无意，甚至看完之后还笑嘻嘻地转过身，撒娇地往他怀里蹭，扯着他的睡袍衣角问还有没有邮件要回。
  扑进怀里的小姑娘，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空调吹得带了凉意，还有水蜜桃味儿的沐浴露香气，一股脑地往李泽言鼻腔钻，他后脑麻了一下，才轻轻揽住了她。
  小姑娘是不是已经忘了，他是她的丈夫。可以在生活中照顾她，做她的天地，也会在许许多多的时刻对她有真正男人对她的隐秘欲望，在血液里叫嚣着要吻她、爱她、拥有她，做她真正的丈夫。
  但李泽言舍不得。即使小姑娘已经逐渐从父亲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却还是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他若是现在提出这种事，不够君子。
  所以他只是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唇，然后贴到她耳边低语：“下次，不要再穿这条睡裙了。”
  男人声线低哑，身体上的肌肉硬邦邦地绷着，尹涵又如何猜不到他的意思，红着脸把手往身后探，发现裙摆掀起来的时候，才“啊”的一声钻进李泽言怀里，耳根红得可以滴血。
  “我、我……”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只能结结巴巴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要是故意的，她绝不会穿那条幼稚得要命的粉色内裤!最、最起码也要穿上次买的大红色蕾丝款式才行……
  知道她不是故意，李泽言却突然想逗她一下，闷声笑道：“很适合你。”
  怕她听不懂，他又吻了吻她通红的耳垂：“那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那个亲吻过于暧昧和亲昵，尹涵整个人都被吻得酥酥麻麻，抬起头想再说点什么，又被丈夫捏住下巴好好吻了一通。似乎是为了弥补前两个月的空缺，男人的亲吻长驱直入，毫不留情地将她的空气掠夺后，才一下又一下轻轻啄吻她，最后尹涵彻底软在他怀里，这个漫长的吻才算结束。
  迷迷糊糊的，她被人抱着躺回床上，用轻薄的空调被裹好，额头落下一个亲吻。
  “小涵，”李泽言轻声说，“明天送你报道之后，我要出差一周。”
  怀里的女孩哼了两声，似乎是听到了，又似乎是已经迷迷糊糊地开始入睡，李泽言轻笑一声，也搂着她沉沉睡去。
  大三的生活就这样来了。
  尹涵比之前更努力、更上进，恨不得把一天的时间掰成两天用，原本每周周末回家的习惯也改成了每两周一次。
  李泽言知道她上进，即使心里有些舍不得，还是什么都依着她，本来打算周末好好陪陪她，却没想到小姑娘直接抱了课本回来，讲课、温习的任务自然又落到了李泽言这个“学长”头上。他欣慰她的变化，又不得不承认小妻子似乎对学习这件事太上心了些，上心到似乎忘了，他们之间还剩下的那层没有戳破的窗户纸。
  尹涵却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自从她开始在映星挂名总经理，安娜会经常给她传公司里各类需要批示的文件，但她在学校里学到的都是些纸上谈兵的管理知识，真到了实战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经验太少，只能发了狠地学。从书本上学，从实践中学，也从身边最厉害的人，李泽言那里学，只希望自己能进步得再快一点，才能早点把爸爸留下来的映星守护好。
  在努力生活的时候，时间或许真的会比之前过得更快些。等尹涵回过神的时候，竟然已经到了12月底，雪花落在恋语市，她才突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刻，和尹刚一起堆雪人的情景。
  她穿着毛茸茸的家居服，坐在飘雪的露台上，手边是一杯暖洋洋的奶茶，塞上耳机托着下巴看向远方时，那些和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也浮现在脑海。
  但父亲已经离开快半年了，自己成长的速度却没有之前预计中的那么快。听着耳机中女声浅浅的吟唱，尹涵的心情也有些低落起来。
  露台的门就是在这时被推开的，尹涵回头，看李泽言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她想摘下耳机跟他说话，却被李泽言拍了拍肩膀。
  “没事，”他的声音很轻，却依旧足够让她听清，“我陪你坐一会儿。”
  尹涵侧过头，两人就这样肩并肩地坐着，似乎坐了很久，直到雪停下，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星星也开始在夜空中闪烁时，她才轻声开了口：“你肯定不知道，我一开始不是叫尹涵的。”
  她靠在软乎乎的靠垫上，笑道：“妈妈怀我的时候，爸爸一直想要个男孩，就连取名的时候，也给我取名叫尹寒。”
  她被轻轻揽进丈夫的怀里，靠在他的胸口，她感到格外的安心：“是寒气的寒哦，因为预产期在冬天嘛，爸爸估计以为我是个很酷的男孩。”
  “可是我一点儿都不酷，也不是男孩子，”尹寒自己笑自己，“我做事没个主见，爸爸在的时候靠爸爸，和你在一起之后又经常受你照顾。”
  “唉……”尹寒仰头看向星空，“爸爸会不会对我失望呀。”
  小姑娘缩在怀里，说着故作坚强的玩笑话，却藏不住她的小心思。李泽言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好，才开口问她：“找得到天上最亮的星星吗?”
  尹涵从他怀里抬起头，认认真真地找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手指指向那颗星星：“我觉得应该是那颗!”
  “有人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李泽言抓住女孩冰凉的小手暖着，说着自己孩童时期看过的传说，“爸最放心不下你，现在，也在星空中陪着你。”
  “并且……”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缓缓靠近了她，“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尹涵心跳漏跳了半拍，歪了下头，右侧的耳机滑落到地上，只剩下左侧的耳机里的男声轻轻唱着：
  “你终究占据了我的心房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疯狂
  因为你 我不再怕黑暗
  想着你让我更加勇敢
  你说你害怕曾经受过的伤
  过去发生的情节让你迷惘
  害怕重演在你身上
  却步 让你失去了方向……”(《慢慢等》韦礼安)
  就像是巧合一般，歌词里的字字句句几乎契合了两人的所有心境。几秒钟内，那些碎片般的记忆如走马灯一般在尹涵脑海中播放。初见时冷漠疏离的他，医院时可靠温柔的他，说可以和自己结婚时神秘的他，还有……亲吻拥抱时让自己沉沦的他，无论什么时候都陪在自己身旁的他。
  都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他。
  可是自己却像个傻瓜，自顾自怜，自私地只想着自己的快乐或痛苦，却忘了给一直陪着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一个拥抱。然后，告诉他，自己真正的心意。
  尹涵眨了眨眼睛，片刻迟疑后，双手揽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住了他。
  “我也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吗?”她勇敢地看向他的眼睛，“现在说这些会不会太迟……”
  后面的话，被李泽言温柔的吻吞没。
  从这一刻起，他突然觉得，他好像可以完整地拥有她了。
  尹涵被高大的丈夫拦腰抱起，左耳的耳机也晃晃悠悠地落在地上，失去蓝牙链接的手机缓缓放出浅浅的吟唱：
  “我会慢慢等 慢慢等 慢慢等
  慢慢等 慢慢等 慢慢等 等上线 的铃声
  慢慢等 等到我都睡着了
  耐心等只为了心动 那一刻
  慢慢等 慢慢等 慢慢等
  慢慢等 慢慢等 慢慢等 等红灯 变绿灯
  慢慢等 当你突然觉得冷
  我会握着温暖在 在这里等着……”
  不过已经没人在听了。
  在这个安静的雪夜，他们终于等到了那个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