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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宫下八十七赴约

作者:魂子字数:4169更新时间:2025-10-08 16:45:15
  对敌时心无杂念,没有时间细想,现在回过神来,此人不管是说的话,还是说话时的态度,都着实奇怪,叫人不得不多心。
  什么叫会知道他是谁,除了东皇太一,他还能有什么身份?说得好像她应该认识他一样,忘机眉头微皱,夜星搜集到的情报不少,可似乎还差点儿什么,才能将线索串联起来。
  先不分析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铜盒,也不知道玄翦有没有找到韩信,忘机足尖轻点,跃至宫殿之上,循着声音最嘈杂的地方赶去。
  果不其然,通身肃杀之气的黑甲军高举秦国旌旗,将王宫围了个水泄不通,人影重重的中心让人看不真切,这是一种保护将军的手段,四下并无玄翦的身影,想来他一定凭借和氏璧与韩信汇合了。
  只是想要在如此多人的目光下,不惊动任何人,而进去包围圈最里面,恐怕只有神仙来了才能做到。
  忘机顺势坐在高悬的檐角上,静待秦军往王宫里推进,这样她便能以最小的动静直接去核心地带。
  突然有一道目光仿佛从远处袭来,忘机下意识低头望去,明明没有对上任何一个眼神,她却能笃定那人看得一定是她,该说不愧是他么,这样的直觉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作弊。
  从韩信知道忘机就在附近开始,入目所及的一切都没有逃过他的洞察。
  虽然看不见她的身影,可是晚风共同拂过他们的黑发,他轻轻抬起头仰望,她就在那里,如明月高悬。
  周围亲兵都以为他是得了和氏璧高兴,所以眼神中才罕见的缀满笑意,只有韩信自己知道,只是为一个人。
  光是想着她,就足以让他感受到快乐。
  韩信伸手理了理额前几缕散发,眼角余光扫过精铁甲胄,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到底连日行军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整,也不知会不会惹她嫌弃。
  即使面对再危急的战况,他都没有过片刻的胆怯,现下却眼帘微垂,无端有些紧张。
  所有人都称赞韩信料事如神,那他怎么没料到会在这里与她重逢?在最初的设想里,应该是等他回咸阳加官进爵以后,再去找她赴约的。
  不过提早一步也不是坏事,她的敌人应该相当棘手,否则她不会寻求军队的威慑,兵家一人不成气候,但千军万马却无往不利,他现在有足够的底气站在她面前。
  “她真的不需要帮忙?”韩信若有所思,双眼如雪夜寒星,流露出一种平静的寒意,“这里的人都是我一手提拔的亲兵,绝无背叛之心。”
  “……这个问题,你问过很多次了。” 玄翦咳嗽了几声,脸色尚且有些苍白,“答案还是一样,让我待在这里,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提到忘机之后,这位冷漠敏锐的将军就像换了一个人,不复方才那副戒备警惕的模样,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心思,玄翦深觉自己责任重大。
  也是,忘机既然知道他在这里,想必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他按照原定的部署行事,应该正合她意。
  “仔细搜查各处宫殿,活捉赵王者,赏。“韩信眼尾微垂似有倦意,可浅淡一瞥,便流露出一种慑人的掌控力,“不得擅动财物,不可欺辱宫人,违军令者,就地处置。”
  这样的距离应该能察觉到了吧,忘机眨眨眼,翻身轻巧落地,悄无声息出现在宽大木柱旁,等着人经过。
  青年自宫墙的阴影中走出,他比两年前高了许多,曾经略显单薄的肩膀如今已撑得起甲胄,腰间的潜蛟剑寒光猎猎,崭露峥嵘。
  额前飘逸的散发一如往昔,半遮半掩住他微阖的眼眸,鼻梁高挺如脊,剑眉锐利,偏偏面庞清瘦,像水墨画中的远山淡影,中和了眉眼处的肃杀之气。
  忘机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突然被一把拉进昏暗的宫殿中,她有些疑惑,仰头看着韩信,“怎么了?”
  曾经孑然一身的少年,此刻眼底沉着整条银河的星辉,那深邃眸中翻涌的情绪比攻破邯郸城那刻还要汹涌。
  在七圣台的日子,他每悟出一道兵法,就会想若她在,将如何点评,每次提笔画阵图时,朱砂总是忍不住描摹她的眉眼。
  即便分开许久,但对她,他再熟悉不过,可两年后的她,还是比他记忆中美得更加超凡脱俗,略微的青涩已全然化作浑然天成的韵致,一如水中月一般,看似触手可碰,实则遥不可及。
  韩信下意识抚过腰间的钱币,仿佛还能触到当年她递给他时指尖的温度,这是他当初特意留下的一枚,用军队里打结的方式仔细打成络子,旁人多为佩玉,他却日日戴着这个。
  “我知你不想暴露行踪,在这里等,可好?不会很久。”他开口时声音刻意放得平缓,带着示弱的意味。
  当然,也有他不希望太多人窥伺她的原因,即便是自己的亲兵。
  见忘机点头,韩信嘴角微微上扬,“整个王宫都被围起来了,赵王逃不了,那位来找我的先生,待在重兵围守的临时营地中央,绝不会出事。”
  “这件事我要谢你,否则还真有些麻烦。”其实韩信是她来之前就设想好的后手,顺势而为,有何不可,但这种话就不必跟他说了。
  韩信忽然向前一步,用手撑住门扉,然后微微侧过头靠近忘机,素来韬光隐晦的眼眸睁开,此刻亮的惊人,像是要把她整个圈进怀里似的,显得有些强势。
  “别道谢,这是我该做的。”韩信目光向下,视线扫过她卷翘的睫毛,再到小巧玲珑的鼻尖,最后落在那一抹粉红上,喉结微动,他的话音变得很低,“记不记得我跟你分开时说的话。”
  言语之间带来的温热气息令忘机本能地别过头,仿佛这样就能避开韩信越来越灼热的眼神。
  “不记得了。”她毫不犹豫道,那个时候是没听懂,如今是不想听懂。
  韩信神色未变,看不出喜怒,下一秒突然欺身覆上,在她额前烙下一吻,这一回的吻不再转瞬即逝。
  “那就回忆一下,说好的,再见时告诉你答案,现在我来赴约了。”
  他的动作格外快,她几乎还没反应过来,额头就传来温热的触感,鼻腔充斥着若有若无的苦艾气味,带着微微涩意。
  而这次忘机没有再错过韩信眼中毫不克制的情愫。
  韩信说出了当初的未尽之语,“只有你是凌驾于利益之上的存在,是让我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的人。”
  手指干脆利落地按住了忘机微张的菱口,就像预判了她想说的话,韩信倒也不失落,又不是他开口人家就会答应,只是追女孩子果然很难,纵有千般兵法,也难以顷刻攻心。
  “先别急着拒绝。”因为拒绝了也没用,当然,后一句没有说出来,韩信心不跳脸不红,十分坦然,“我只是履行约定,单纯告诉你心意,没有别的想法,你也不必给什么回应。”
  面对强敌,首先示敌以弱,让出主动权,弱化目的性,再来一招声东击西,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最后采取温水煮青蛙的办法,一步步蚕食对方的防线。
  在这等大事上,如果兵法策略能发挥一二,就算是自己这么多年没有白学。
  韩信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不如跟我讲讲你接下来的计划,最重要的是我能帮上你的地方。别说什么两清,你帮了我许多,今天的事算不上数。”
  进来这么久,她几乎没有开口的机会,好在最后的结果让人松了一口气,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便也不客气了。
  “我来赵王宫是为了找东西,阴阳家的东皇太一跟我目标一致,为了跟他交手时不束手束脚,便让玄翦带着东西去找你了。”忘机简单地解释道,“日后或许还有像这样的情况需要麻烦你,这次出宫我没有告诉嬴政,大概下次也不会。”
  苍龙七宿的秘密,就算是七国的王室,也只有少数人知道,而作为臣子,尤其是掌握兵权的臣子,知道太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最重要的是,忘机自信了解眼前这个人,从某种意义上说,韩信是个极端的实用主义者,他重视结果而不在意过程,相应不能带给他足够多利益的东西,他绝对看都懒得看。
  韩信若有所思,听忘机说的话,这东西是其他几个王宫里都有,那还真是不得了的宝物,末了又说她打算每次都私自出宫。
  他懂了。
  “你这么一说,我还挺有压力的,首先要保证每一次出征都有我,其次要保证清剿王宫的差事都落到我头上。”虽然嘴上说着很有压力,可韩信的表情半点不像有压力的样子,反倒有一种举重若轻的从容,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
  秦国自创立军功爵制以来,名将如云,星河璀璨,其中不乏累世将门,深谙制衡之道的君主,为防军中一家独大,每次会将出征帅印交给不同的将军。
  但煌煌青史,总有凡人无法揣度的例外,武安君白起是一个,而他韩信就是下一个,呵,说起来,初见时,她就对他极有信心,他当然不能让她失望。
  秦灭六国,非一时一域之征伐,而是一场贯穿七国的连绵棋局,而这场棋局,他早已算尽了落子的地方——他将凭一人之谋略,成为秦国灭国大战中唯一的主将。
  韩信的话跟直接答应没什么区别,忘机反而有心试探他一下,挑了挑眉,“你没有别的什么想说?不打算问问?”
  “我倒是想说,就怕你不想听。”韩信看了忘机一眼,语气十分意味深长。
  忘机轻咳一声,假装没听懂,“那就别说了。”
  “那不行,你都问了。”韩信一本正经道,“我就有一个要求——你我之间不要太生分了。别忘了,我们可是朋友,特意把和氏璧送给我邀功这种事,不许再有下次。”
  他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涨功劳的事竟还嫌弃起来了,忘机有些语塞,没好气地蹬了韩信一眼,“你这么说,倒是我的不对了?”
  韩信立刻摇头,然后疯狂摆手,“不不不,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跟我这么客气。”要是她每次礼尚往来,他还怎么跟她更进一步。
  “扑哧!”忘机忍俊不禁,主要是韩信整个人一向面不改色,偏偏刚才的动作和表情实在过于活泼。
  见忘机笑了,韩信才呼出一口气,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抓了抓头发,实则是想把微红的耳朵藏起来,“你喜欢玉珏吗?喜欢我们就把和氏璧留着,其他若是有你看得上的,也尽数拿走。”
  韩信补充道,“外面都是我的亲兵,有什么东西,有多少东西,都是我说了算,上面不会有人知道。”
  王宫里的东西不见得是最好的,下面的人送什么是什么,而绝大多数时候,最好的早在底下就被挑完了,不仅是人性贪婪,也是为了留有余地,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能献出最好的宝物。
  果然,古往今来,发战争财的利益最可观,忘机有些感叹,抄家,不对,是抄王宫,来钱又快又直接,两年前还身无分文的人,现在恐怕直接能跻身巨富行列了。
  “不用,我要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韩信听到她这么说以后,流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但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赶紧去做你的事,忙完带我去你帐中找玄翦。”
  唉,能讨她欢心的手段又少了,韩信心里叹气,在其他方面他再自信不过,而在忘机面前可谓是毫无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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