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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作者:糖罐本罐字数:3174更新时间:2025-11-04 18:41:22
  自打在黔州城内接到韶阳公主,以及意外撞见喻天师这位传闻中与公主琴瑟失调、但经过他数日亲身端视观摩, 发现人家其实‘调’得要命的地位尊崇的驸马之后,陈大人心中惊诧早已如江腾海沸, 激荡着要从此地一路奔流回上京城, 再于某个私密热闹的酒会之上翻着花儿地涌溢出来。
  怎么回事?
  天师大人为何也会出现在黔州城?!
  与韶阳公主调风弄月之人不是褚承言吗?!!
  褚大人这是想做公主的外室没做成, 反被人家正房作兴打脸了?!!!
  陈大人揣着如此猜测一路走一路窥, 待到瞧见褚承言又一次被天师大人不留情面地远远驱逐开后,‘欲要与人探讨’的心念终是再憋不住, 兜着两壶好酒便孤身敲响了张侍郎的房门。
  “张大人,您说韶阳公主与喻天师他……与褚大人他……他们三个……”
  张侍郎持杯呷了一口酒,“不清楚,但韶阳公主不是已经为天师大人诞下一位千金了吗?我昨日才听见公主殿下问喻天师何时才能见到她的宝贝女儿。”
  陈大人:……?
  陈大人瞬间兴奋,“此话当真?这才多久啊?女儿都生了?不应该啊, 咱们怎的半点风声都未听到呢?”
  张侍郎平日里最是个深谙‘多说多错’的寡言性子,今日许是吃了酒, 又许是不在上京心神放松,竟也难得敞开了话匣子,
  “风声?要何风声?这事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将来究竟会不会有这么一个孩子。”
  他提箸夹了一筷子下酒菜,
  “天师府的历代天师继嗣虽说都是从喻氏族亲之中遴选出来的,但那是因为每一任天师均无子嗣,故而只能如此为之。可咱们这一任的天师大人却不一样,既有才能又有实绩,且还多了个与皇家密不可分的驸马身份。来日他若真与韶阳公主有了一位融合天师府与皇家血脉的子嗣后代,你觉得……”
  酒盏倾倒在桌上,张侍郎手蘸酒液,缓缓于桌面写出个‘圣’字,
  “你觉得……”他轻叩小字,“是否会授意政事堂向天师府施压,将这位后代直接立为天师继嗣?以及……”
  指尖继续滑动,第二个‘宗’字缓缓显于桌面,
  “这位天师府背后真正的一把手又会不会提前做点什么?毕竟倘若这个孩子将来真能登上天师之位,于朝廷而言便是兵不血刃的‘招安拉拢’,是全然确定的利大于弊。可于天师府呢?”
  于天师府?
  自然不是。
  血脉的‘入侵’意味着权柄的外泄,自古门阀世家都尚且不愿被分权,遑论如今稳居无上之巅的天师府。
  再者,‘与皇室中人通婚生子’这事,能有第一次就能有第无数次;第一个诞下来的孩子既可承袭天师之位,后面的所有子嗣便亦复如是。
  更何况权柄一旦限定了极小的传袭范围,阴谋与争夺便再不可避免,喻家那位极为英明的初代天师于临终前定下‘继嗣务要自所有喻氏族亲中抉择遴选’的不变铁律,想必也是做过此等考量。
  陈大人猝尔手臂一颤,一身浓重酒意当即散了大半。
  张侍郎笑了笑,拂袖将桌上酒渍拭去,“你祖父曾是我的开蒙老师,看在这层关系上我今日才与你吃了这桌酒。回房休息吧,日后多将心思放在仕途上,少操心人家的风花雪月。”
  陈大人忙拱手应了声‘是’,又在张侍郎的房间里将酒饮尽之后方才起身告退,他出了门,本想着站在楼梯上再醒一醒酒,然却在回头的瞬间意外瞧见了两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他们今晚歇脚的客栈共有三层,韶阳公主与天师大人身份尊贵,顺理成章住进了三楼最大的天字号客房;三位钦差及元世子等人住二楼;余下的则全部住在一楼。
  此时此刻,二楼与三楼的拐角位置,韶阳公主手提食盒,明显堪堪从外头逛荡回来;而她对面,褚承言一袭官袍,身姿挺拔如松,半点不避嫌地正正拦住了公主殿下的去路。
  “冉冉。”
  陈大人被这不成体统的亲昵称呼惊得一抖,双手一捂口鼻,蹑手蹑脚就朝隐蔽处逃。
  祁冉冉立时沉脸,语气不甚和善,“滚开。”
  褚承言对她的恶言恶语丝毫不以为意,“你还在怨我吗?”
  他顿了一顿,少顷,突然皱眉去碰祁冉冉的头发,“你今日戴了喻长风的冠饰?”
  祁冉冉后退躲开他的手,“褚承言,我叫你滚开,别再让我说第三次。”
  她也顿了顿,发间银链伴着偏头动作玎玲作响,语气轻飘飘的,却是一字一句有的放矢,稳准狠地往人心口上戳,
  “褚承言,我坦白告诉你,若论这世间有何人何事能令我即刻心生烦厌,你可当真算得个中翘楚。就如现在,我才经由我夫君生出了些许松泛怡悦的好心情,转眼便因为你的短短几句话而荡然无存。”
  “啧,褚大人,您是真会爱人,对我也是真好。”
  ……
  结尾的这话约莫说得有些重,褚承言那厢猛一怔愣,须臾,竟是当场白了脸色。
  “冉冉,不是这样的!我的确心悦你,也的确想要助你一臂之力。我没有试图威胁你的意思,更没有想让你不开心。”
  他只是醒悟得有些晚,取舍得有些晚。
  他自小生长在不正常的环境之中,对于冀求之物向来都是通过如此手段达成获取。
  他也有真心可以完完整整地捧出来,他只是,不会罢了。
  “你既能给喻长风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为何不能也给我一个?”
  “冉冉,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我会向你证明,我能比喻长风做得更多更好!”
  “给你机会?”祁冉冉嗤声冷笑,“褚承言,你凭什么觉得你还能从我这里得到机会?凭你前世害死我姨母表妹时的心狠手辣?”
  褚承言喉头顿时又是一哽,实在不明白她为何总是过不去这一遭。
  “可你也杀了我不是吗?前世你炸掉公主府,与我同归于尽,及至今生,你又杀了我一次。若非得到重生机缘,我在中秋那日就已经死了!”
  “冉冉,你懂吗?我们已然两清了!”
  ……
  此言一出,祈冉冉脸上终于显出了些有别于‘排斥厌恶’的旁的神色。
  她似是被他荒唐至极的诡辩给惊到了,瞠目结舌地仰头看了过去。
  褚承言不闪不避,直直与她四目相对,眸光期期殷切,眼底真意竟全然推诚不饰。
  祈冉冉就在这一刻忽地意识到她犯了个大错误,一朝神异重生,她自觉占得先机,故而打从一开始便力求以最小的代价、在最小的动荡范围内解决所有的事,以致于当同样重生的褚承言阴魂不散地找过来时,她本能生出的第一反应竟是与这不通人言的疯狗攻心斗智。
  何必呢?
  对于褚承言这等狼心狗肺的卑鄙小人,她就应该直接上手弄死他。
  一次弄不死就来两次,两次还不行那就三次、四次。
  他还能次次都重生吗?
  祈冉冉扯扯唇角,不欲再与他多言,见他在她沉默的凝视下似顶着千斤重担般慢缓挪移开一条通道后,毫不犹豫就要往楼上走。
  眼瞧着二人即将错身而过,电光火石间,褚承言突然再次开口,
  “冉冉,偷偷告诉你,我为喻长风准备了一份大礼。”
  “……”
  祁冉冉眉头蓦地拧起,半晌,头也不回地径自上了楼。
  ***
  天师大人惯来喜静,是以从他们入住这间客栈始起,整个三楼便成了个‘有事禀告无事勿扰’的阒然状态,两侧廊道一具悄寂,便是以‘落针可闻’来形容都不为过。祁冉冉提着食盒走到房门口,尚不待推开门板,耳边便已清晰听到了北边盥室里淅淅沥沥的水流声。
  她登时就笑了,适才受到搅扰的坏心情霎时烟消云散,将食盒随意搁到桌上,轻手轻脚地迈进房门,有意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欲往盥室内挪。
  客栈的盥室并未置明窗,水汽只能借由顶端两个小小的通风口排散出去。此时此刻,氤氲水汽显然尚未排尽,目之所见具是一片浓白的雾蒙蒙,祁冉冉一路向里,没走出几步就有些视线受阻,她克制着动作幅度轻轻挥了挥手,就见前方一人高的香柏木浴桶已然若隐若现。
  本就勃兴的心跳顿时更快了些,祁冉冉胆虚吞咽,诚然这‘出其不意吓喻长风一大跳’的念头是她先起意的,可是……
  以及那浴桶里的洗澡水,应该够遮住他……他的……吧?
  思绪至此,便连指尖都无意识蜷了又蜷,祈冉冉愈发屏气凝神,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理解了她那位早早归隐山林的三皇叔。
  她三皇叔算是个长在天家里的另类人物,生平一不喜权利,二不喜钱财,唯一笃爱便是与自家夫人玩.情.趣,明明就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然房门一关,他却偏生热衷于搞那些个‘偷期夜入帘犹卷’的伧俗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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