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灰原站在这些喧嚣之外。
  那根金发被她用手帕包好，放进了口袋。
  她被挑衅了。用最傲慢、最私人的方式。
  过去她会恐惧，会发抖，会想逃。
  现在，陌生的情绪在她身体里苏醒。
  被逼入绝境的，决绝。
  柯南快步走到她身边。
  “灰原，”他压低嗓子，“你没事吧？”
  灰原抬头，脸上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镇定，直视柯南。
  “游戏开始了。”
  她转身，京都的夜色吞没了她的背影。
  “我很好，”灰原说，“非常好。我只是在想，顶级魔术师表演消失魔术前，总需要华丽的戏法吸引观众。”
  柯南瞳孔收紧，眼镜闪光。
  “被盗的档案，木下的死，都是戏法？”
  “对，”灰原的回答干脆利落，“真正的魔术，还没开场。”
  凌晨两点，祗园，大冈家别院。
  整座宅邸就是一座小型美术馆，移门格窗，石灯笼，每个细节都在诉说着财富的底蕴。
  “所以那个金发妖婆，故意留根头发，就是跟我们打招呼？”服部平次灌下一大口能量饮料，语气很不爽。
  “太嚣张了！她看不起我们关西警察？”
  柯南坐在榻榻米上，面前摊开一张京都市地图。
  “她的目标是什么？偷档案，杀木下，引我们来京都。然后呢？”
  “或许，我们都想错了。”灰原冷冷地说道。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
  她跪坐在垫子上，身姿挺拔。
  “我们一直追查被盗的档案。如果……那份档案就是为了让我们找到呢？”
  “哈？”服部平次满脸困惑。
  大冈红叶却用折扇轻敲手心。
  “有意思。你是说，那份银杏档案，本身就是一条信息，一封……邀请函？”
  红叶的眼睛亮了，看着灰原，满满是对智者的欣赏。
  “贝尔摩德喜欢戏剧性。”灰原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研究所被红笔圈出，“她大费周章，只为告诉我‘我来过’？不。她会留下一个舞台，等我揭幕。”
  “舞台……”柯南思考着，手指在地图上飞快移动，最后停在另一个红圈上。
  木下的公寓。
  “伊织。”红叶忽然开口。
  她身后如影随形的管家上前一步。
  “用我们的人，查木下太郎死前一周，除了家和研究所，还去过哪里。”
  她顿了顿，补充道。
  “特别是，和‘银杏’有关的地方。”
  伊织无我躬身，悄然退下。
  大冈家的情报网，其效率有时比警视厅还要恐怖。
  第141章
  竹筒蓄满水,叩在石上。
  咚。
  室内静得出奇。
  灰原端坐，面前的怀石料理，她一口未动。
  “平次也真是,怎么能让女孩子看见那种场面？”
  对面的大冈红叶放下丝绸手帕，一身淡绯色振袖和服,价格不菲。
  “啊？我哪有让她看。是她自己跟上来的。”服部平次盘腿坐着，运动夹克在高级料亭里格外扎眼。
  江户川柯南用小勺吃着儿童餐，眼睛扫过桌上每一个人。
  “不说这个了。”红叶展开一柄描金折扇，遮住下半张脸,眼睛明明白白地锁定服部平次。“关于那个小贼，我动用了点家里的资源。”
  灰原抬眼。大冈家的资源，意味着官方墨迹未干之前就能拿到的情报。
  “查到什么了？”服部平次好奇起来。
  扇子后的红叶,眼角弯起。“那个木下研究员和他背后的团伙，自称‘黑鸟’。”她的京都腔柔和又清晰,“一群乌鸦,专替人捡些亮晶晶的小玩意儿。”
  “黑鸟……”柯南低语,镜片反光。
  “对，黑鸟。”红叶用扇骨轻敲桌面。“他们接受委托,盗窃情报。目标就是宫野博士夫妇的早期研究档案。”
  她顿住，视线转向灰原。
  “有趣的是,‘黑鸟’虽然在日本活动，但并不为‘那些人’服务。”
  “那些人”,黑衣组织。
  灰原的心脏一紧。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是组织？那会是谁？
  红叶压低声音：“委托‘黑鸟’的雇主,身份很干净。我的人脉只能追查到指令来自海外。”
  “哼。”
  服部平次从夹克口袋摸出手机，划了几下，屏幕转向众人。
  “海外是吧？大小姐的情报网厉害,警方的系统也不是吃素的。”他咧嘴笑，“我让我老爸查了‘黑鸟’最近的资金流。”
  屏幕上是一张资金流向图，密密麻麻的线条最终汇向一点。
  “钱在全世界绕了十七八个圈。但只要是钱，就有味道。”服部平次的手指在屏幕上一点，放大一个名字。
  “所有资金的源头，指向一个英国的信托基金。基金的控制人，是一位贵族。”
  “威灵顿勋爵。”
  平次话音落下。
  庭院里，一响，竹筒叩上岩石。
  威灵顿。
  这名字，像从莎士比亚剧本里撕下来的台词。
  做作，华丽。
  那个金发女人最爱的风格。
  灰原觉得面前的刺身盘，模糊成贝尔摩德的脸。
  金发女人在波洛咖啡厅轻笑的样子。
  “我为你搭好了舞台，sherry。”
  琴酒在京都，是诱饵。
  档案被盗，是事件。
  威灵顿勋爵，是线索。
  一环扣一环，剧本写得天衣无缝。
  服部平次还在查资金流，大冈红叶还在托人打听。
  他们以为自己在破案。
  他们不知道，自己只是演员。
  所有情报，都是道具。
  有人故意把道具放在路边，等他们捡。
  灰原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她。
  那个女人，坐在伦敦歌剧院的包厢，一身晚礼服，端着香槟。
  她正欣赏京都的舞台。
  欣赏舞台上的自己。
  “喂，灰原。”柯南凑近。
  “你脸色很差。”
  灰原吸气，肺里灌满这料亭特有的檀香。
  她转向柯南，那双洞悉一切的侦探的蓝眼睛正盯着她。
  “没什么。”她声音平稳，“只是觉得，这位勋爵的品味，太古典，太可疑了。”
  “可疑？”服部平次没懂，“英国贵族不都这样？”
  大冈红叶轻笑，“平次，戏剧里，最典型的角色，伪装得最深。”
  灰原看了红叶一眼。
  这位大小姐，偶尔敏锐得惊人。
  柯南压低身体，用口型问她。
  是“她”？
  灰原没回答。
  她转头，看向窗外那座完美的庭院。雨丝织网，绿意深浓。
  她想起贝尔摩德在纽约留下的那句话。
  “别担心，雪莉。我永远是你最忠实的观众。”
  观众？
  不。
  她是导演。
  灰原笑了。
  好啊，贝尔摩德。
  舞台搭好了。剧本送到了。
  女主角不改戏，怎么对得起你？
  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威灵顿勋爵。英国贵族。”服部平次皱着眉毛，“这家伙不好对付。柯南，我们必须联络苏格兰场！”
  雨水冲刷祇园的石板路。灯笼的光晕，落在湿漉漉的地面。
  柯南压低身体，凑近她。
  “海逸巴拉，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位‘导演’的品味，古典又乏味。”
  服部平次回头看她。“导演？小妹妹，我们在说跨国犯罪，不是拍电影。”
  “大侦探，魔术师让你看右手。”
  灰原停顿一下，“戏法就在左手。”
  柯南的身体僵住了，想起了基德。
  “‘威灵顿勋爵’这条线索……”
  “一个华丽的舞台布景。”志保接过话头，“指向错误的方向。它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三流间谍剧。神秘贵族，跨国资金，幽灵组织……她把一切情报，整整齐齐摆在你面前。”
  她小学生的声音，但是隐隐在模仿某个女人的声调，轻佻又残忍。
  “‘请走这边，亲爱的侦探们，答案就在终点。’”
  服部平次眉头紧锁。他跟不上对话，但直觉告诉他不对劲。
  “等等。我们查到的线索是假的？有人故意喂给我们？”
  “不。”志保摇头，“情报是真的。资金流向图是真的，‘黑鸟’组织也存在。”
  她放慢语速，“但‘威灵顿勋爵’这个名字……是陷阱。”
  她环顾众人，好似能感知藏在暗处的视线。
  “她要我们去看遥远的英国，去追一个虚无的贵族。但是真正的关键，就藏在我们脚下。藏在京都。”
  柯南的镜片，轻轻反射灯笼的光。
  他懂了。
  这是心理战。贝尔摩德笃定侦探会遵循逻辑。破局的方法只有一个，跳出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