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司唇角微勾,目光掠过温慕云身后那辆黑色轿车,隐约可见温梨正趴在车窗上好奇地张望。
大哥这么关心我的生意,不如先操心操心菲律宾的账目?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试探,听说马尼拉那边,最近查得挺严。
温慕云镜片后的眸光微闪,面上却依旧从容:生意上的事,自有父亲定夺。阿梨年纪小,不该掺和这些。
裴司低笑一声,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慵懒:义父让我好好照顾阿梨,我自然尽心。毕竟,报酬很丰厚。
温慕云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家里的东西,父亲要怎么分给几个弟弟,那都是应该的。
阿梨从小被家里保护得好,不懂这些弯弯绕绕。阿司,有些事不该拿她作筹码。
裴司闻言低笑,眼底带着几分玩味:大哥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在欺负人。
阿司,这些天多谢你照顾阿梨。温慕云拍了拍裴司的肩,不再接话,转身拉开车门,语气平静,我先带她回香港,父亲很挂念。
车子掉头汇入曼谷的车流,很快消失在视野尽头。
裴司站在原地,脸上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彻底冷了下来。他掏出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唇间,“咔哒”一声点燃打火机,橘红的火苗蹿起,映亮他眼底深沉的晦暗。
温慕云的人从那天晚上酒店窗台被撬开始,就像跗骨之蛆一样盯着他们。昨晚帕蓬酒吧里那几个看似寻常的酒客,今天表演厅角落里那个一直低着头的侍应生,都是这位好大哥的眼线。
他深吸一口烟,辛辣的烟雾滚过肺腑。温慕云来得这么快,借口接妹妹回香港,无非是怕他借着带温梨“度假”的名头,在泰国这条何家的地盘上,查出些不该查的东西,或者……谈些不该谈的生意。
毕竟,菲律宾那条“水上通道”的利润,足以让任何所谓的“兄弟情谊”变得脆弱不堪。
烟雾袅袅中,裴司眯起眼。温慕云想把温梨干干净净地摘出去,护在他的羽翼之下,继续当他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可惜了。
他裴司看中的东西,从来没有轻易放手的道理。温家这潭水,既然已经搅浑了,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阿龙,温慕云今天会带着大小姐回香港,让人跟紧大小姐。”他顿了顿,指尖弹了弹烟灰,“另外,查清楚温慕云在曼谷还见了谁,特别是……和何家有没有私下接触。”
挂了电话,他将烟头碾灭在路边的垃圾桶上,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温梨坐在温慕云的车里,车窗外的曼谷街景飞速掠过。她侧头看着大哥熟悉的侧脸,金丝眼镜下那双温和的眼睛,一如既往地让她感到安心。
“大哥,你怎么突然来泰国了?”她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爹地身体还好吗?还有...关姐姐最近好吗?你们在澳门是不是很忙?”
温慕云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爹地很好,关小姐也很好。”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柔和,“我们在澳门是有些事要处理,但爹地更担心你。你跟着阿司到处跑,他怕你累着。”
温梨撇了撇嘴,小声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温慕云低笑一声,没接话,只是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递给她:“喏,你最喜欢的瑞士巧克力,关小姐特意提醒我给你带的。”
温梨眼睛一亮,立刻接过来拆开,甜腻的香气在车厢里弥漫。她咬了一小口,满足地眯起眼,像只偷到鱼的小猫。
“谢谢大哥!也替我谢谢关姐姐!”她笑眯眯地说道,又往嘴里塞了一颗,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问,“对了,二哥他……是不是因为何家的事,才要留在泰国忙?”
温慕云镜片后的眸光几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语气依旧温和:“生意上的事,你不用操心。”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阿司…他自然有他的事要处理。”
温梨“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低头捏着巧克力的包装纸,指尖无意识地折来折去,心思似乎飘远了片刻。
温慕云看着她这副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调侃道:“看来大哥已经不是阿梨心里最要好的哥哥了。阿司只是带着你玩了几日,阿梨就向着他,问东问西,还替他操心。往后这么下去,恐怕阿梨心里再也没大哥的位置了。”
温梨一听,立刻抬起头,腮帮子还鼓着,急切地反驳,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和认真:“才不是呢!大哥你乱讲!二哥是二哥,大哥是大哥!在我心里,永远永远都是和大哥最好!谁都比不了!”
她甚至放下巧克力,伸手去拽温慕云的袖子轻轻晃着,像是在加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眼神亮晶晶的,写满了“你快收回这句话”的着急。
温慕云看着她急切表忠心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他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和:“好好好,大哥知道了,阿梨和大哥最好。快坐好,要下车了。”
温梨这才心满意足地坐回去,她拎起小包,准备下车。
温慕云替她拉开车门,温梨跳下车,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曼谷湿热的风拂过脸颊,带来一丝热带独有的气息。
“走吧,回家了。”温慕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温和。
温公馆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黑色轿车驶入庭院。
温梨一下车,就看见六姨太方韵站在门廊下,一袭墨绿色旗袍勾勒出窈窕身段,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烟,烟雾缭绕间,那双狐狸似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阿梨回来啦?方韵红唇轻启,声音里带着熟稔的调侃,跟着裴生玩得开心吗?曼谷的夜市逛了没?
温梨刚要回答,温慕云已经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将她半掩在身后。他抬手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却带着几分疏离:六姨,阿梨刚下飞机,让她先回房休息。
方韵挑了挑眉,目光在兄妹二人之间转了一圈,红唇微勾:大少爷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想问问阿梨玩得高不高兴。她转向温梨,语气亲昵,阿梨,六姨让人炖了雪梨汤,待会儿给你送上去?
温梨正要点头,温慕云已经淡淡开口:不必了,阿梨最近肠胃不适,不适合吃甜腻的东西。
方韵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掸了掸烟灰:大少爷倒是比我这个当妈的还上心。
温慕云没再接话,只是轻轻揽过温梨的肩膀,带着她往主楼走去。温梨回头冲方韵歉意地笑了笑,小声说了句谢谢六姨。
等走远了些,温梨忍不住小声问:大哥,你怎么对六姨这么冷淡?
温慕云脚步未停,声音平静:有些人表面亲近,未必真心。
温梨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她怎么觉得大哥这次回来,对谁都很警惕,连带着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回到自己房间,温梨关上门,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她扑到床上,抱着柔软的枕头蹭了蹭。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温梨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电话。
喂?她将听筒贴在耳边,电话那头却迟迟没有声音,只有轻微的电流杂音。
温梨皱了皱眉,又喂了一声,还是没人应答。她正要挂断,心里却莫名一动,指尖微微收紧,试探性地小声唤道:……二哥?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低沉磁性,带着几分慵懒的戏谑:这么想我?一猜就中。
温梨耳根一热,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电话线,声音不自觉地软了几分:谁、谁想你了……
裴司靠在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指尖夹着一支烟,烟雾在夜色中袅袅升起。他听着电话那头温梨带着几分娇嗔的声音,唇角微勾。
到家了?他明知故问,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嗯……温梨轻轻应了一声,声音软糯,刚回来没多久。
裴司听着她这娇娇怯怯的语调,眼底暗了暗。他弹了弹烟灰,故意逗她:怎么?你大哥接你回去,不高兴?
没有!温梨下意识反驳,随即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大,声音又低了下来,就是……就是有点突然。
裴司低笑一声,没接话。电话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温梨心跳莫名加快,手指紧紧攥着电话线,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舍不得挂断。
二哥……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你什么时候回香港?
裴司眯了眯眼,吐出一口烟圈,声音低沉:怎么?想让我早点回去?
温梨脸颊发烫,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随便问问……
裴司听着她这欲盖弥彰的回答,心情莫名愉悦。他掐灭烟头,声音里带着几分诱哄:乖,等我回去。
温梨心跳漏了一拍,还没来得及回应,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他挂断了。
她握着听筒愣了几秒,才缓缓放下,指尖还残留着电话线的余温。她抿了抿唇,心里莫名涌上一丝失落,却又隐隐期待着他回来。
窗外,香港的夜色渐深,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梨躺回床上,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被子里,唇角却不自觉地微微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