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风愈发地凉,吹起近海的微潮雾气,将白日里那些清晰分明的景致通通拢进一层朦胧里,远处零星的灯火,也跟着被染得摇摇晃晃。
晚饭的时候,胡翀见艾明羽始终不大动筷子,只心不在焉地喝着汤,心里多少瞧出了几分不对劲。见管家在一旁收整好了碗碟,她才踌躇地问,“你看着有心事?”
艾明羽也没什么可掖藏的,“他约我晚上去喝酒。”
胡翀闻言,眉梢立刻扬了起来。
“哟,可算是开窍了。”她轻啧一声,把人带到卧室门口,朝里头努了努嘴,“既然答应赴约,还有什么好顾忌。快去,今晚一定要把你的那件战袍换上。”
艾明羽被她那眼神看得好气又好笑,“哪有什么战袍。“
胡翀压根不理会她这样欲盖弥彰的辩解,径直上前将人推进卧室,关门前还不忘丢下一句“我不管。今晚你要是还穿着这身卫衣去,我就把姓沉的请到我们家里过夜。”
拗不过好友这样斩钉截铁的强硬态度,艾明羽最后也就只能摇了摇头,随口叹了声气。
再推门出来时,已然是完全换了副模样。
这条米色长裙是她上回出差米兰买的,过后直接丢在了箱子里,也没顾得上拿出来。裙身并无半点多余装饰,仅仅靠着线条的流动感取胜,腰身收得合适,完美地勾勒出底下窈窕玲珑的曲线,裙摆在小腿处散开,配上及踝的细高跟,更是显得人身姿挺拔修长。
胡翀绕着她走了一圈,总算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这才对嘛。”
话音刚落,桌上的那支手机便嗡嗡地震起来。
「出来吧,我在门口等你。」
艾明羽沿着花园碎石小径一路走向外面,一眼便望见了那辆停在路灯下的黑色奔驰——是David替下午替他备好的。
她推门坐下,系好安全带,侧过脸看向身边那个正摆弄着车载音响的男人,开口时嗓音里带了几分调侃,“还以为沉总会跟上回一样,让我直接去酒店。”
沉翯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下几秒钟:“上一回,你又肯我去接么?”
一句话把想借旧事寻开心的人堵得正着,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来还击。艾明羽难得地吃了次瘪,也就不再搭腔,索性将脸转向窗外。
夜色渐浓,沿途的景致被飞速地抛在后头,只剩下路灯拉出的道道流光。指定网址不迷路:w x 1fx.c o m
终于,那熟悉的酒店的轮廓,再度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沉翯将车泊好,从后备箱取出一个手感厚实的帆布袋,便领着她自一条被棕榈树叶掩映的小径穿了过去。
绕过几处种了夜来香的花圃,海浪的声音便越发清晰地扑耳而来。
远处是望不见底的墨蓝,辽阔无垠,仅仅是望着,便胸中陡然也跟着生出几分豪迈。
他将布袋扔下,自己就先就地坐了,又回过头去朝艾明羽伸手,示意她也过来。
随后沉翯拉开帆布袋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两支酒标经典的红酒,与一个质感考究的胡桃木小盒。
“这两支是从罗曼尼·康帝来的,”他拎起其中一支在艾明羽面前晃了晃,夜色下看不清具体的年份数字,月光只将瓶身勾勒出了暧昧的轮廓。“你试试看合不合口味。”
男人将封住瓶口的蜡油用那把银质小刀仔细撬开,随后用海马刀将软木塞利落拔出。
“啵”的一声轻响,醇厚的酒香便瞬间钻了出来,混着海风的咸湿,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做完这一切,他将瓶口凑到了艾明羽的唇边。
这做派混不吝得很,又偏生多了几分布尔乔亚式的浪荡不羁。艾明羽看在眼里,也没多说什么,就着他的手,仰头呷了两小口。
酒液入喉,顺滑如丝绒,果香与淡淡的泥土芬芳在舌尖绽放,层次丰富而平衡。她将抵在唇边的酒瓶轻轻推了回去,“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做派。我可是头一回见,有人拿这种档位的酒来对瓶吹。”
沉翯不以为然地挑起眉,自己也灌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滚动,透着几分性感。酒液濡湿了他削薄的唇,在月色下泛着一层湿亮的光。
“酒嘛,不就是拿来喝的。繁文缛节太多,反倒没意思了。只要你乐意……”他顿住话尾,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大可天天来我房间,管够。”
艾明羽伸手自他那儿将瓶子接了过来,并不急着饮,只在手里百无聊赖地晃了晃,眼波流转间,也学着他从前的样子,回敬了句似是而非的调侃。
“那也得看沉总,有多少诚意才好。”
话音落下,她抬手,将殷红的酒液灌入喉中。酒液冰凉,却好像在体内烧起一把火,那热度顺着经脉一路蔓延,最终在小腹底下汇成一团燥热的漩涡。
沉翯不说话,她就一口口地喝下去,像是要将这无垠的黑夜都一齐吞下,落进肚。
喝了小半瓶,才被一旁的男人伸手拦下。
酡红浮上了艾明羽脸颊,那股平日生人勿妨的尖刻给稀释掉,只剩一潭春水在眼中漾着。
来不及咽下的酒液顺着小巧唇尖,在下颌勾出一条红色长线,再滴到奶色衣裙的前襟,被暧昧月色描摹着,别样旖旎动人。
他抬手,拇指在她湿润的下唇轻轻摩挲两下,动作暧昧又缱绻。
空气被酒精浸透,好像稍微蹭着一点火星,便能就这么燃烧起来。
沉翯夺过她手里半瓶酒,仰起头利落地便解决完,站起身时顺带把手递给她,“夜深露重,不回房里,要在这里耗着过一宿么?”
明明是他挑的地儿,这下又倒打一耙了。
艾明羽瞥了一眼他递来的手,并不领情,径自撑着身侧的岩石站起。
夜露洇湿了裙身底下的一小片区域,细小的沙尘也乘机粘了上去。她不甚在意地拍落,抱了臂,朝着来时那条石子小径往回走。
沉翯落了个空,讪讪地将手收回,拎着袋子,散漫地跟在她身后两三米开外,
细碎浪花仍是不停地追逐着沙滩,又怅然若失地退回, 天上的月亮,就这么冷眼观着这一对男女。
直到走到铺着圆润鹅卵石的岔道口,艾明羽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哪边?”
沉翯唇角微勾,什么也没说,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拉起她的腕子,领着?便朝右边那条?径?去。
这里的客房全是独立的联排小别墅,用繁茂的热带植物巧妙地分割开不同单元。
她任由他牵引着,穿过几道被灌木掩映住弯弯绕绕的长廊,到最后,在最南边一间站定。
沉翯松开手,从口袋里摸索出张房卡,“滴”的一声后便将厚重的木门给推开,而后侧退了半步,绅士地为身后的到访者让出一条路。
随之而来的,是扑面而来的的冷气,把艾明羽周身沾着的湿黏一扫而空。
将手中的布袋撂在茶水台上,沉翯从里头掏出那只未竟的酒,“还喝点吗?”
月光里饮了那么急的大半瓶,艾明羽面颊那层薄红直到这会儿也没褪尽,反而愈发地透出几许红润,看着像一枚在日光底下熟透了李子,让人想去咬一口尝尝。
见她没搭腔,只在室内四下慢悠悠踱着步子打量,男人又兀自补充了句,“还冰着点不错的香槟。你要是不喜欢红的,换给你便是。”
“既然都到你房里头了,”艾明羽总算是停下步子,朝他那边回首,“……喝不喝,还能由我说了算?”
沉翯笑了笑,转身从柜中取出两只纤长的郁金香型高脚杯,又选了一支Perrier-Jouet,金黄色的酒液在杯中欢快地腾起细密的气泡,将水晶灯的光芒都折射得愈发璀璨。
他端着两杯酒走过来,将其中一支递给斜倚在沙发里的女人,“那这回……咱们喝杯交的?”
不知何时还刻意解开了两枚衬衫纽扣,结实的胸膛线条在敞开的领口若隐若现, 动作间是恰到好处的蛊惑。
艾明羽本就有三四分醉意,头也有些发昏,被他这一激,也不知怎么想的,便抬了抬腿,用秀气光洁的脚背在他小腿处轻轻地勾了下。
这动作分明就是在邀请。
果不其然,他俯身将酒杯放回茶几上,转瞬双臂稍??力, 就将半醉的女人?松软的沙发布料中捞了出来,稳当当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然后重新端起酒杯,凑近她。
“请吧。”
艾明羽瞥他一眼,没说什么,勾起唇角,左臂便自他右边膀下伸进去,随后自后臂腕绕回。
香槟杯的杯壁碰着,金色的细小的泡沫上下起浮,映着彼此眼中摇曳的情欲。
两个人身体贴的很近,两只的主人隔着杯中影互相去瞥探对方,好似在较量,到底谁会在这场推拉里先狼狈地红了脸。
沉翯则盯着她的侧脸——纤长卷翘的睫毛因为吞咽的动作而轻微颤动,好似停在花苞上小憩的蝶翅。
他看得有些愣神,回过神来时,自己杯中的酒还剩一半,艾明羽杯中的酒,已经见底了。
“不舍得喝,留着养鱼?”女人放下空杯,伸出只手,将自己落下的鬓发撂到而后;转眸时波光潋滟,话里满是促狭,“还是说,沉总只是光看着,就已经醉了?”
男人将半杯酒搁回桌上,“不急,这会儿想喝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