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淘从特种兵退役后就一直在储家的安保公司工作。自从去年年初储清从西南回来,他就需要为储清调查各色人等的背景资料和生活动向,因此也时常私下感慨,官场如战场。
和储清接触越多,他就越是心里发怵。无他,只是觉得储清有逐渐变成冷血无情的政治机器的趋势。不过这个状态在去年年末有所改变,自然是因为西樱。
老淘和大部分知道他俩关系的人相似,一开始都觉得储清沉迷女色,后来接触越深,越觉得这两个人骨子里很相像。一个是官场见闻丰富的绝对理性主义者,一个是参悟世道人心的高智商玩家。
老淘第一次接触到西樱柔美外表下的本来面目,是在她去找黄江放狠话时,从那会儿开始,他就逐渐了解到西樱过往的故事。老实说,换了任何人有西樱的经历,都未必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利家人,更何况她还跟利家人有一段不美满的婚姻,被利家当家人算计得连正常工作都无法进行。
这会儿听闻西樱挖掘真相的细节,心里由衷钦佩,脑子好用的就是不一样,连三岁多的零碎记忆都能串起来,挖出自己想要的事实真相。
老淘频频点头称赞:“你真厉害,光是记忆力就不同凡响。”
西樱不以为意,略带遗憾地说道:“我要是记忆力足够厉害,至少能想起在家里生活过的一些碎片,也能提供给警方一些有地方特色的线索,不至于现在就连城市名都要对着黄江连哄带骗。”
老淘问道:“你猜测过他为什么不肯交代你的家乡吗?”
西樱点点头,把吴达的推测说了出来,又补充道:“我确实有种感觉,他们抹去利行云的生活痕迹,又对我的家乡讳莫如深,其实是因为他们得罪不起,怕招惹麻烦。”
老淘只擅长调查不擅长分析,没办法继续深入交谈,便换了个话题:“储哥讲过徐术明那边的调查进展吗?”
西樱摇摇头,她才从岷城项目上抽离两天,偏偏周末她和储清都很忙碌,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深谈。
老淘说道:“徐术明那个出生是A型血的儿子,在五岁时罹患白血病,住院治疗了一年多,痊愈出院。但是我查到他出院前两天的检查单,各种数据比手术前还差,根本没有达到能出院的标准。我又去询问了儿童白血病的医学专家,以他检查单上的数据,不继续治疗的话必死无疑。”
西樱点点头,她的猜测没有错,还是确认道:“也就是说,现在活着的O型血的徐途,顶替了A型血的真正的徐途的身份。”说完又问道:“有办法查到现在的徐途的真实身份吗?”
老淘面色为难,摇头道:“很难,如果是普通人操作这事,还有迹可循。但这事是徐术明经手操办的,他那会儿是澄江区派出所户籍科的民警,知道怎么做得不留痕迹。”
西樱想到了她和储清那次戛然而止的通话,问道:“那个对电话那头的人喊‘术明哥’的女孩,查到什么了吗?”
老淘愣住,储清是心大还是太精明,这种风流往事也能告诉女朋友。
西樱猜出他心中在想什么,玩笑道:“二哥他是君子坦荡荡,没什么不能说的。”
老淘失笑,想到了查到的信息,又笑不出来了。
“储哥说那个女孩叫杜晴,当时是西峰经贸大学大一的学生,她是跟着家里长辈去的穆老爷子的葬礼。我顺着这条线去查了杜晴,她现在是一家国有银行的高管。据她回忆,她家里确实跟穆家有一些生意往来,但她当年根本就没有去过穆老爷子的葬礼。
“我把当年那个女孩的样貌描述给她,又拿了她大学时期的相册一一比对,才发现当年和储哥交往的是一个叫做谢瑶的女孩。她是杜晴同宿舍的同学,读完大一就退学了,后来没人再见过她。
“谢瑶是从楚州考到西峰经贸大学的,我派人去楚州查过她。楚州是个小地方,她的高中老师还记得,她是高三突然转学过去的,为人孤僻但是成绩不错,高中毕业后再没人跟她联系过。
“我怕谢瑶的身份也是假的,就拿了大学时的照片跟高中毕业照做对比,确定了跟储哥交往的,就是这个叫谢瑶的女孩。
“她大一入学就冒用杜晴的身份跟储哥交往,退学之后就没人再见过她,她也没联系过任何人。”
一个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人,如果不是储清恰巧听到的电话,不会再有任何人想起她这号人物,也不会有人把徐术明如今的龌龊手段跟十几年的风月旧事联系起来。
老淘讲完,不解地问西樱:“你为什么确定,当年谢瑶唤的那声‘术明哥’指的就是徐术明?”
西樱道:“本来不确定,听完前后经过就确定了。人的作恶手段都是有连续性的,第一次没被发现就会有第二次。而且最重要的是,冒名顶替做得这么不留痕迹,必定是出自做过户籍科民警的徐术明之手。”
到了昱平市电子厂已经是下午三点,西樱惊喜地发现,留在这里的刘越和潘茵,把工作完成得十分优秀,除了因为经验欠缺导致的几点疏漏,其他部分可谓是完美。夸赞了几句之后,又问道:“你们接下来是想回西峰接新项目,还是想去岷城?岷城项目规模太大,现在又要把原来方案推翻重来,后期肯定缺人。”
刘越道:“秦总跟我们聊过,他的意思是昱平这边等你来了,我们把工作交接好,就去岷城。”
西樱乍舌,看来秦裕是摩拳擦掌,誓要按照原定工期跟岷城项目死磕到底了。
晚上一到家,西樱直奔书房,开心不已地称赞跟进来的储清:“毛绿绿被你养得真好!”
储清自得昂首:“我什么养得不好!你这么难养还不是被我喂得红光满面。”
西樱叉腰不服:“凭什么说我难养!”
两人嬉闹一阵,西樱问道:“你回来就一直在书房吗?最近是不是很忙?”
储清把人拉到书桌前坐下,打开了电脑的一个文件夹,说道:“老淘送完你就去见了我,这是他安排的人近期跟踪偷拍的徐途的照片。”
西樱想到谢瑶,又想到郑玲娜,以及徐术明对储清横跨十多年的恶意,似是自言自语:“究竟是什么仇怨呢。”
储清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抚道:“不要琢磨这个了,你自己也说过,杯弓蛇影的事情多的是。我觉得你之前说的很对,要化被动为主动,与其见招拆招,不如逼徐术明自己露出马脚。”
西樱眼神闪烁,问道:“怎么说?”
“既然抓到他用自己儿子帮人冒名顶替身份的把柄,不用就太可惜了。”储清语气不善,甚至带上了干坏事时的跃跃欲试:“我还没干过跨部门监督的事情,不介意第一次用在徐术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