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果然是还小,哭鼻子还要哄。”沈阔看着她摇了摇头,解去一些尴尬。
薛凉月双手抱胸,“我看师妹不如留下,免得等会打不过了哭鼻子,还要大师兄腾出力气去哄。”
青丝脸更红了,一双手却伸了过来替她将睡乱的衣服理好。
“梦都是反的。”黎黎道,把师妹衣领顺直,又抚上她发顶,将她歪斜的簪子插好了。
她看着师妹红肿的眼睛。
“走吧。”
梦一样。
但......心魔呢?
青丝偏头去看齐悠白,他张口无言,说的是别担心,心魔已走。
青丝心有疑虑,但看几人脸色如常,只好暂时按捺住。
奉英正站在屋外,旁边是垂头丧气的王大娘子和好奇的小雪。
见几人似要出门,王大娘子将小雪任奉英牵着,自己走上前来。
“黎黎,你......想好了?”她欲言又止,又红着眼睛道了声抱歉。
黎黎摆手,“照顾好小雪,今日之事可安排好了?”
王娘子艰难点头。
“已将山上的人全喊了下来,”奉英看着黎黎,弯了弯唇。
“你们千万小心。”
“庙里的呢?”薛凉月问。
“也喊了回来。”王娘子垂下眼,半晌才道,“我和他们说已将你们困在这里瞒得极好,今日不会有谁出门去。”
“黎黎姐姐,你们去哪儿?”小雪睁着一双大眼,看向母亲,“娘也要去吗?”
“娘不去,娘陪着小雪。”妇人将女儿揽住,似极力抑住自己的失控,“我们在家等着姐姐回来,好不好?”
“好!”小姑娘依偎在母亲怀里,眼睛如月牙一样笑弯了。
“那我等姐姐回来。”
奉英与黎黎对视一眼,扭头先朝地道走去。
“昨夜我与奉英到庙外查探,薛沣倒没什么动静。”黎黎道,与齐悠白合力将石门推开,潮湿的气息扑鼻而来。
“下雨了?”
沈阔面上生出几丝忧虑,毕竟几人今晚去毁的是青伏本体,那颗巨大无比的虫树。
薛沣被困庙里暂时不成气候,几人便想着先将虫树解决。
到时虫树一毁,薛沣必然元气大伤。
只是守墟弟子皆修的木系术法,若......黎黎知晓他话中含义,却看向齐悠白。
“师兄所说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奉英所说,恰如那年一把大火毁去薛沣大半元气一样,确用火攻最好。
青丝听到这话,难免想起越水边上自自己指尖燃起的火苗。
齐悠白但笑不语,似乎正是看了小师妹一眼,只是说随
之前计划走。
几人冒雨上山,行至一半雨却停下,不过脚下仍旧泥泞,好不狼狈。
沈阔意欲开口。
“嘘。”奉英摇头,轻声道,“它听得见。”
这个它,说的便是虫树。
却也不难想,毕竟这东西邪气甚重,想来也少不了这本事。
夜中昏暗,奉英的脚步却无比熟悉地绕过一道道树枝,直到终于看见那棵参天大树。几人隐在夜中,远望那虫树枝叶繁茂,除了比周遭树木高上许多许多,似乎便没什么不同。
......但只需仔细一眼,便可看见隐没在枝繁叶茂间的碧绿盈光。
青丝眯着眼,察觉光芒的瞬间却觉得它被发现了似的惊怒,竟朝着自己飞来——她记着奉英的话紧紧住口,目光转去时却被忽地一阵阴风吹得心颤。
刹那间,雨水如密针般扎下。
意欲伏击的几人瞬间成了落汤鸡。
几人对视着,黎黎率先摇头,将不明情况的师妹拉至身后。
几人鼻间却涌上一阵血腥气。
却不等几人反应过来,只听几声枯枝炸裂声响——那刚才还站在黎黎身后的姑娘又不知怎么,迎着雨水猛然冲上前。
动作快到谁都未曾察觉。
“奉英——”黎黎不可置信地伸出手,颤抖着叫出这个名字,其中包含诸多情绪。
下一秒,她掌心化出剑刃,瞬间冲了上去。
狂风起,似有将天地都席卷的势头,几人周遭朽木落叶难免都被吸着往中心飞去——青丝恰劈开袭来的一节枯枝,耳膜都要被风和枝桠碎裂的声音震破。
脸颊却传来一阵刺痛,应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是阵法。”沈阔将师妹一拉,这才发现原地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青丝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咬紧了牙,遥看着已飞往中心的三人。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们怎么能这样?!”她转头对着沈阔喊道,身边人却猛地扣紧了她的肩膀。
“师妹。”
熟悉的脸庞。
但是。
青丝对上那双眼睛。
他不是沈阔。
第133章
湿漉漉的雨夜中,不知道是谁的伤口先裂开了,血腥气不止。
“——就按你说的来!”红衣姑娘脚踩半截枯枝立于半空,就在脚下枝条爆裂瞬间,紧握着的剑刃却如柳枝般弯绕,在转身瞬间朝参天之树划去数道青色剑气。而在不远处,齐悠白注视那些剑气在接近树体瞬间如雾般散开。
“师姐——”
“奉英,别再执迷不悟。”
黎黎见此,望向底下静坐着的姑娘,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一样。
王奉英置若罔闻,只轻笑着捡起身边一节枯木将掌上的伤口划得更大。血气飞涌间,这参天大树发出一声极重的嗡鸣,在场之人无不头皮发麻。
薛凉月再难掩满脸惊惧。
王奉英将伤口暴露在外,不知嘴中唤了句什么,却见那原本牢牢固定在树上的叶子纷纷剧烈摇动起来,却又将落未落,在枝桠间化作潮水似涌动的碧色虫子。
正是青伏。
“黎黎——”王奉英笑起来,“你看!就是这些东西——”
话说一半,脖颈传来冰凉一片。
黎黎和薛凉月对视一眼,乘风而起朝着涌动的虫潮而去。
齐悠白叹了一口气,将剑横起抵近。
“值得吗?”他问。
王奉英看着那两人身影,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呢?”她反问,不怒反笑,“你值得吗?”
他没有回答。
——
青丝想不明白。
或许她疑惑的表情实在难看,以至于沈阔,或者说薛沣更为恰当,终于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不等青丝反应过来那是个多么厌恶的神色,忽来的一阵风却快过她动作,自她面上狠狠扇过,正巧落在脸上破损之处,殷红血液便自一阵疼痛中滑下。
青丝捂着脸暗骂了一声。
被丢在这庙里不过一会儿,四处阴风已将她背后吹得凉透,谁知此刻却从面上疼痛处散出愤怒的温度,如此炙着倒让她又聚起精神。
薛沣什么时候占据了沈阔的身体?他们竟然都没有察觉。
对了......青丝眯起眼睛,自前面不远处看见了什么。
莫非是那根齐悠白找回来的荆枝吗?
虫树既然是青伏的本体,而荆枝是被沈阔眼睁睁看着被它吞下,虽然不知道齐悠白是怎么取了出来——
但,是人就有算漏的一天。
“聪明。”
阴恻恻的音调,是将沈阔熟悉的声线扯成一团,混响般在青丝耳中响起。
“什么意思?”她扶着一边的柱子站起来。
身后,半是凋零的花枝已握在手中。劲风涌动,她如计划中挥出花枝予以阻挡,却在迎上瞬间被碾碎成尘——然后被击飞,空白一片。
青丝不受控制滑落在地。
这庙堪称薛沣老巢。青丝握着插进自己腰间那半截荆条痛到意识都模糊,视线只得倚上身后的破墙。昏暗中,她实在看不见薛沣到底站在哪里,却又在此刻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他杀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她险少落到只剩一个人的境地。
青丝握着那截荆枝,抿紧了唇。
齐悠白和他说过薛凉月曾多次闯进来和薛沣单打独斗,但看他见面时的虚弱模样,看来同样没少受折磨。
连亲儿子都这样,青丝捂住自己不断流血的肚子,轻轻地呼吸着,难掩绝望——会不会死在这也未可知。
薛沣既然能借荆枝夺了沈阔躯体,想必也知道现下几人正在围攻虫树。
——只恨他们原以为薛沣是出不了庙的。
好在腰上还带有许多保命止血的丹药,青丝迅速腾出手随意抓几颗进口,噎得要死。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青丝捂着腰腹,既然薛沣已能靠着沈阔躯体自由进出,那齐悠白几人岂不危险?思及那满树桠的大虫,青丝几欲作呕,要是再加上一个不受控制的薛沣,怕很难对付。
她必须极力拖住薛沣。
青丝捂着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索性就这样开口。
“薛沣,”她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怎么拖,只想到一个可能拖住他的方法,那就是——“你后悔过吗?”趁着新一阵风没来得及把她吹翻,青丝忍着心中害怕继续道,“薛师兄曾说起你们的事,你若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