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会失约。
  最后一句话，她说不出口。
  她太对不起沈择屹了，当初答应得那么信誓旦旦，如今又再次将他抛弃。
  她攥着衣袖，紧紧咬着下唇，身体忍不住颤抖。
  却出乎意料地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声音那般懒散。
  “就这事？”
  “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林听澄一怔，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他懒散地倚着墙，后背松松垮垮地贴着墙面，姿态格外松弛。
  “刚巧呢，我这两天也比较忙。”
  “今天过来还想和你说，这段时间不一定能准时给你送饭。”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好好吃饭。”
  “你也要好好吃饭。”
  林听澄连忙接下话，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态。
  他仍是那副轻松的模样。
  笑了笑，继续说。
  “我看天气预报说六号是小雨，大概率不会下雪。”
  “之前时间隔得太久，可能信息有误。”
  “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该回校就回校，下次有机会再看雪。”
  林听澄说不上话。
  只觉得他好反常，他没有问自己回校的原因，也没有一点生气或者责怪的意思，似乎有些过于轻松，过于无所谓。
  让她好没有安全感、好害怕。
  沈择屹把饭交给她，眼睫轻轻扫下，目光落在她身上。
  声音低沉，提不起一点情绪。
  “好好吃饭，好好工作。”
  “我还有事，先走了。”
  没有等她回复，沈择屹径直从她身边绕开。
  依旧是那副高瘦挺拔的身姿，透着冷硬与清冷，没有一点温度。
  直到走进电梯，他拿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一个电话。
  “上午推掉的两个案子，我接了，你准备一下。”
  电话那端的小助理愣了一下，弱弱开口：“哥，你不是说最近在准备大事，不接案子吗？”
  沈择屹眼神黯淡下来，声音透着一丝哑。
  “已经没事了。”
  沈择屹挂断电话，闭上眼，沉下呼吸。
  其实，只要不是再次从他身边离开。
  他什么都能接受。
  林听澄独自站在走廊，站了很久。
  脑海里全是沈择屹离开的背影，那么落寞、那么失望。
  像深秋的枯叶，孤零零地在风中打转，最终彻底坠入湖底，泛起一圈苦涩的涟漪。
  她缓缓垂下眼帘。
  胸口泛起阵阵细密的刺痛，让她无法呼吸。
  她不该拒绝的，不管是下雨还是下雪。
  她都该是陪在他身边的。
  十二月五日，林听澄在学校完成了两场演讲。
  十二月六日，林听澄上午参加了笔试竞赛，下午参加了技能竞赛，直到四点，竞赛结束。
  “亲爱的同学们，今天是2024年12月6日。天气预报将于一小时内迎来暴雨，持续多个小时，如果出行请注意安全。”
  林听澄从比赛现场出来，看着外面的滂沱的雨，听着广播里传来安全提醒。
  她没在意，
  打车前往高铁站。
  她很早就买好了回松槐的高铁票。
  不管今天下不下雪，她都想陪在沈择屹身边。
  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她算好了比赛结束的时间，算好了高铁到达松槐的时间，算好了自己突然出现沈择屹家门口，给他一个惊喜的瞬间。
  却算不到，因为暴雨天气，高铁晚点。
  从五点到八点，林听澄独自坐在高铁站等了三个小时。
  眼睁睁地看着她所乘坐的列车从五点半发车推迟到八点，再一眨眼，变成晚上九点。
  而从松榆到松槐，高铁需要三小时。
  如果九点准时发车，她似乎也无法及时和他见面。
  林听澄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无能为力的窒息感。
  像暴风雨前的寒潮，像深海暗涌的漩涡，将她卷入海底，让她呼吸困难。
  为什么见一面如此之难。
  为什么她好不容易主动一次，要让暴雨天阻拦。
  她只想回松槐，只想陪在沈择屹身边。
  如果下雪，陪他看雪。
  如果下雨，陪他看雨。
  她已经丢下过他一次，不想再丢下他。
  更不想再让他伤心。
  可是她又该怎么办。
  她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等雨停，等列车运行，等一切回到正轨。
  然而，这样的等待看不到尽头。
  她无助地蜷缩在偏僻的角落，紧紧抱着双膝。
  浑浑噩噩中，她又想到沈择屹那天离开的背影，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她压抑着情绪无声地哭。
  哭到产生幻听，听到广播播报列车检票：
  乘坐g7036次列车的乘客前往检票口检票……
  林听澄瞬间站了起来。
  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广播，对着大屏幕核对了好几次信息。
  终于，她确定，她等到了。
  林听澄狂奔进站，进入列车。
  坐进车内后，她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四十。
  如果路上顺利，正常行驶，她或许能及时赶回松槐，但依旧无法准时到达沈择屹的身边。
  林听澄看着仅剩十格电的手机。
  犹豫了会儿，她还是决定，给沈择屹发信息。
  cc：【沈择屹，今天还没有结束，我们的约定还算数。】
  cc：【你能不能等等我，我想见你。】
  不想失约，不想再次抛下你。
  只想和你见一面。
  没有等到沈择屹的回复，手机自动关机。
  她就这样无声度过了漫长时间，直到高铁到站，她看到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时间：23：45
  似乎有了一点希望。
  她顾不上太多，匆匆出站。
  却在走出高铁站后，惊觉地发现，外面下雪了。
  白茸茸的雪花漫天飞落，朦胧又清冷。
  林听澄一时怔愣，分不清这是雨还是雪。
  她伸出手，感受从天而降的雪花落在自己掌心，倏然笑了，眼底含着泪。
  幸好，她回来了。
  幸好，她没有错过他们的初雪。
  林听澄倒吸一口凉气，迎着凛冽的寒风，朝马路对面跑去，跑了两步，她忽然停下。
  对面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黑色大衣站在雪里，高瘦挺拔的身影融进夜色里，映着昏暗的灯光，空中飘舞的雪花清晰可见，簌簌飞扬，最终落在他的身上，和黑色融为一体。
  只一眼，林听澄的心脏开始砰砰跳动。
  双脚仿佛失去了行动力，无法走动。
  她呆滞地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主动踏雪朝她走来，一步又一步，如此坚定。
  直到走到她的面前。
  带着初冬的第一缕凛冽，裹着初雪的第一片白色，进入了她那潮湿多雨、混沌黑暗的世界。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却发现，原来，他一身风雪站在门外等了自己好久。
  林听澄说不出话。
  只是双手蜷缩在袖子里，红着眼眶看着他。
  半天，终于开口问了他一句。
  “你……怎么在这儿。”
  沈择屹低下头，垂下眼，眼底透着无尽的温柔。
  “我在等你啊。”
  “等你陪我看初雪。”
  缱绻的声音混杂着风雪飘进林听澄的耳畔，掠走无尽落寞。
  那一瞬，所有的委屈与酸涩袭涌而来。
  明明自己只是和他说——
  “你能不能等等我，我想见你。”
  他却在初雪降临时，降临在自己的身边。
  明明是该自己主动去找他。
  他却主动出现在高铁站，出现在自己眼前。
  林听澄身体忍不住发颤，眼泪在眼眶打转，声音哽咽。
  “沈择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以为我参加完比赛，能赶回松槐陪你。”
  “不管是下雨还是下雪，我都想陪着你。但是暴雨天把我困在了高铁站，对不起，我来晚了。”
  就像当年分开的那场雨。
  她丢下了沈择屹，独自困在了那场雨里，好久好久。
  沈择屹抬手轻轻擦过她脸上的泪，声音那么温柔。
  “这不是已经一起看初雪了吗。”
  林听澄声音断断续续：“可是，可是差一点……”
  差一点，我们就见不到彼此。
  差一点，我们就要错过初雪。
  “没有可是，没有差一点。”
  “你想见我，我就一定会出现在你身边。”
  不管是在松槐，还是在松榆。
  不管是暴雨，还是初雪。
  沈择屹都是决定今天要去找林听澄的。
  他看到那条信息的时候，他已经到了高铁站。
  只不过和她一样，因为天气，被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