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问一出,对方紧接着就皱了一下眉。
允棠顺便瞄了一眼王权承鄞,这家伙果然也跟着做了个同样的微表情。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人都是那种纯粹的武夫,根本听不懂文邹邹的话。
“本宫认为此句的释义就一个字,“容”。”
“中原人想要太平,中原的统治者也向往太平,河川能欣然接纳每一滴水珠,才能成就其奔腾之势。”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孛端察儿听不懂,自然也就没了耐心。
“本宫还容得下你,不会让你死,更不会让你为奴。”
他就这么轻易的原谅了秦川最大的敌人……
“秦川有四大氏族,再添一个又有何妨?”
话说到这个份上,孛端察儿就算再傻也该听明白了。
可他却一句未回……
上一次商谈时,允棠说的那些话他还记的。
他孛端察儿有能力打的下江山,但很难坐稳高台……
敌方统治者的宽容跟仁慈,怕是他竭尽一生也无法达到的境界。
“本宫给你爵位,北疆草原便是你的封地,你依旧坐拥领土,依旧拥有兵权,属于你的封地,税收自然也归你。”
“从即日起,秦川会大力发展北疆,拨官银,派人才……”
“你到底图的什么?”孛端察儿沉声打断了允棠的话。
为什么要如此善待自己的敌人?
为什么?
他想不通……
如果换作是他,一定会将敌人碎尸万段。
在这场浩劫的过程中,他孛端察儿手上沾满了中原人的鲜血。
因他而死的中原人足足有大几百万人……
“荡清东山,阻断海关供给,让京师所有人口被迫南迁,不瞒你说,本王从北南下的这一路也是见人就杀。”
“你细算过本王手上沾了多少条你的子民的性命吗?”
听到这里,允棠深吸了一口气,艰难隐忍过后才缓缓吐出。
他怎么可能没算过呢?
他算的一清二楚。
可是化敌为友,才是最明智的抉择,这也是他权衡利弊之后才做出的抉择。
秦川想要迎来盛世,想要一统天下,就不得不容下自己的敌人。
朝代会更迭,臣子百官也一样。
王权承鄞老了,但孛端察儿·赤那还是个鲜衣怒马少年郎。
人才、土地、兵马……
他能为任氏留下的,就只有这些了。
日渐衰弱直至无力回天的身体,冥冥之中都是有所预示的。
他自会下地狱,为枉死的孤魂们,跪地赔罪。
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我说了,河川能欣然接纳每一滴水珠,才能成就其奔腾之势。”
“本宫要的不过是这天下太平,再无纷争。”
听完这两句话,孛端察儿只觉得如鲠在喉。
他纵使再不服,再不甘,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确实比不过允棠。
能带兵打仗杀伐果断纵然厉害,可懂治国安民者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帝王。
那任氏君王可真会娶……
算他孛端察儿倒霉,偏生不逢时,摊上了双龙同朝的秦川。
“不知本宫给出的条件,孛端察儿大汗是否还满意?”允棠有些疲惫的笑了笑。
孛端察儿也不知自己为何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浓重的哀伤。
这种感觉,就像在恳求他点头应下似的。
明明打了胜仗,却不见一点骄傲欢喜。
这个人好生奇怪……
可是碍于面子尊严,即使孛端察儿再佩服允棠也不可能夸赞出一句。
就像他现在就算满意,也不可能说出满意的……
“呵?满意?给你当臣子吗?”
“按你们中原的规矩来定,有封地的叫什么?侯爷是吗?”
“本王这个自称,爷用习惯了。改不成本侯了,你看这事怎么解决?”
这副贱模样看的王权承鄞直来火。
臭小子凭什么比他还猖狂?!
“在秦川,能称王的要么是正统王室出身,要么就是像本宫曾经……”
“哦?!”孛端察儿瞬间提了语调。
“你们允氏怎么能称王的?”讲真的,允棠若不提这事,他还真没想起来。
“经历过开国之战,辅佐过第一任君王,从祖上起就是京师官家。”
“有封地、有兵权、有军功,代代朝廷命官……”
“这些足够了吗?”他说累了,剩下的不想再说了。
允家当初但凡能有一条不够格的,任康公也不至于……
“足够了,本王听明白了,以你们允家的势力,封侯的话就等同于降身段。”
“在家族姓氏方面,北疆跟你们中原其实差不多,你觉得依照本王的姓氏跟背后的家族,还有在四十九部中的地位,赏我一个侯爷像不像打发要饭的?”
王权承鄞忍了又忍,勉强才没骂出来。
作为输家还敢跟赢家谈起条件来了?
娘的……真臭不要脸!
允棠无奈一笑,叹息着道:“那你想要什么啊?”
对方反过来提要求其实也是好事,至少表示已经同意和平共处了。
孛端察儿跟王权承鄞有些地方很相似,都是那种难管教的。
可天之骄子,试问哪个不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