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吧。”
就在这时,李良宵缓缓站直了身子,平静地拍了拍手上沾的灰烬,径直从王许手里夺过那条沉甸甸的狍子腿。
“你?”
“能行吗?”
王许和张小兰都带着明显的怀疑看向她。
王桂兰撇着嘴,眼神挑剔地上下扫视着李良宵:“哟,李大小姐还会这个?可别又是为了表现自己,瞎逞能吧?这肉多金贵啊,经不起你糟蹋!别到时候烤成炭,喂狗……都嫌……”
她突然意识到这“狗”似乎意有所指,声音戛然而止,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堪。
李良宵无视王桂兰的聒噪,扫了眼工具堆,眉头微蹙,犯了难。她转头问王许:“有没有锋利点的小刀?”
“我找找哈。”王许往兜里掏了掏,竟真摸出一把来。
李良宵接过小刀,抱着狍子腿走到工棚门口光线好些的地方,蹲下身,把狍子腿放在一块干净的大木墩上。
她先用小刀仔细刮掉腿毛上残留的冰碴和浮雪,接着,一手按住腿骨关节处,一手握着小刀,刀尖顺着腿骨与筋肉连接的缝隙切入,筋肉和筋膜被利落地剔开、分离,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腿肉和光洁的腿骨。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旁边的张小兰眼神发亮、王桂兰目瞪口呆,连王许都忘了贫嘴。
“班长,麻烦找六根结实的木棍,”李良宵停下动作,抬手比划,“大概这么长,这么粗。”她目光转向王许,“王许,去削根穿腿用的根子。”
两人连忙应声,各自忙活去了。王桂兰嘴上嫌弃,身体却诚实地往火塘里添了几根木柴。
李良宵继续用刀尖在剔好的腿肉厚实处,利落地划下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好让滋味渗入,烤得通透。
“这里数你力气大,”她把处理好的狍子腿递给王许,“穿腿这活儿就交给你了。”
“保证完成任务。”王许嘿嘿一笑,接过狍子腿掂了掂,将木棍尖端对准狍腿预留的孔洞,用力一捅,稳稳将整条狍子腿穿了起来。
李良宵拿过那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果然是粗盐粒和磨得不算细的花椒粉。
她捻起一小撮盐,均匀细致地涂抹在腿肉的每一寸表面,尤其在那几道划开的刀口里也仔细揉搓进去。花椒粉则被她小心地撒在肉厚和油脂多的地方。
这时,张小兰也找来了六根粗壮的木段。她和王桂兰按李良宵指示,在火塘边清出片空地,用木段搭成两个稳固的三角支架,顶端交叉处用麻绳草草捆牢固定。
火塘里的明火已经熄灭,剩下的是烧得正旺、红彤彤的松木炭,散发着持久的热力。
李良宵和王许合力将穿着狍子腿的巨大“肉串”抬起来,小心翼翼地架在了两个木架上。高度正好,肥厚的腿肉悬在通红的炭火上方。她指挥王许匀速转动木棍,让狍子腿均匀受热。
张小兰和王桂兰搬来木墩让两人坐下,自己也挪了木墩围在火塘边,伸出冻僵的双手烤火。
“王许,这狍子腿到底咋来的?”王桂兰虽听他说是“大尾巴狼”送的,却压根不信,李良宵和张小兰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王许的脸被炭火映得通红,正用小树枝拨弄炭块,让热量更集中。他眼睛盯着狍腿——下方涌上的热浪烤干了表面凝结的水珠,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一个鄂伦春族的年轻人送的。”他略作沉吟,抬眼冲三位姑娘神秘一笑:“你们是不知道啊,那年轻人骑着威风凛凛的驯鹿踏雪而来,跟天神下凡似的。那模样生得……啧,皮肤白得像新雪,嘴唇艳得像北荒的野百合,眼睛嘛……”
他声音渐低,兴致缺缺,似乎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脸色有些难看,“美是美极了,就是眼神冷得像刀子,瞧得人直打哆嗦。”
“切,瞧你那没出息样儿。”王桂兰撅噘嘴,不服气地一指挨着张小兰坐的李良宵,“能有她好看?”
王许看着李良宵过分漂亮却青涩稚嫩的小脸,总觉得她还差了些东西——缺了“大尾巴狼”身上那股从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凶悍与强大实力带来的自信。
他摇了摇头,中肯道:“不在一个级别,没法儿比。”
王桂兰一听,咯咯笑起来。张小兰则不满地瞪着王许,仿佛自己坚守的真理被践踏。
“一个男人,一个姑娘,咋比嘛!”王许没好气地斜了王桂兰一眼,转而冲始终置身事外的李良宵讨好一笑,“况且,在我心里,明月可比那人好看一万倍不止。”
李良宵没理会王许的奉承,对那骑鹿的年轻人也毫无兴趣。
她从王许手里接过穿肉的木根,稳稳转动,调整着狍子腿的角度,确保每一面都受热均匀,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且得心应手的事情。
渐渐地,那深红色的肌肉纤维开始收紧、变色,从边缘泛起诱人的浅金色。油脂开始从肌理间一点点渗出,汇聚成晶莹的小珠,然后不堪重负地滴落下去——
“滋啦——!”
油脂正好砸在下方一块烧红的炭块上,瞬间腾起一小股带着浓郁肉香的青烟。
这声音如同一个信号,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油脂开始渗出、滴落,此起彼伏的“滋啦”声在工棚里响起,伴随着松木炭火特有的清香,一股浓烈的烤肉香气瞬间充盈几人的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