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犹豫了——
芙罗拉猛地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肩后的剧痛和麻痹感,做出了一个大胆到近乎自杀的举动,她不再隐藏,反而从藏身的断墙后猛地站了出来,将自己暴露在三只夜魇的视野之中!
她踉跄着,故意向左侧那只刚刚从麦田追来的、颈侧还残留着暗金色液体痕迹的夜魇方向跑去,
同时用尽力气,将背包里那瓶仅存的、沉甸甸的圣水瓶朝着右侧那只刚刚从废墟东面包抄过来的夜魇狠狠掷了过去。
“接着——圣水!”她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中异常刺耳。
这个动作和喊声,充满了刻意的误导,圣水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目标并非那只夜魇,而是它身前不远处一根摇摇欲坠、堆满碎石和腐朽木料的断墙。
“啪嚓——”
圣水瓶砸在那堵断墙的脆弱支撑点上,砸的相当漂亮,釉白色的液体飞溅开来的同时,蕴含的神圣能量,瞬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轰隆——!!”
那堵本就摇摇欲坠的断墙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向内坍塌下来。
无数的碎石、断木如同暴雨般砸落,瞬间将右侧那只刚刚踏入攻击范围的夜魇笼罩在内,烟尘混合着浓雾冲天而起——
虽然这种程度的坍塌不可能真正重创那恐怖的生物,但足以暂时将其阻挡、激怒!
就在圣水瓶脱手的瞬间,芙罗拉的动作没有停止。
那前冲的方向陡然一变,身体以一个极其狼狈但有效的姿势向侧面翻滚,目标直指那个积满浑浊雨水的坍塌坑洞,同时,她一直紧握在右手中的那瓶晨风之吻,拇指猛地弹开了木塞!
翻滚中,她毫不犹豫地将瓶口对准自己的胸口和腰腹倾倒,翠绿色的液体恍若生命之泉般淋下,清凉的感觉瞬间渗透皮肤,一股微弱但及时的力量感如同甘泉般涌入她几乎枯竭的身体,暂时压下了麻痹和疲惫。
体力药水在此刻被当成了搏命的燃料。
那翻滚轨迹,恰好从左侧那只刚刚踏入废墟、离她最近的夜魇脚边掠过。
而浓烈的晨风之吻的气息混合着她本身的气息,如同最诱人的饵料,瞬间近距离扑向了那只夜魇——
被碎石掩埋的右侧夜魇发出暴怒的嘶吼,锁链疯狂甩动,碎石被巨大的力量崩飞,而芙罗拉左侧那只夜魇,显然被近在咫尺的、被药水强化过的猎物气息完全刺激到了。
那眼中的紫焰猛地暴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巨大利爪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地朝着翻滚中的芙罗拉抓来。
那姿态,充满了不容他人染指的独占欲!
不过,芙罗拉翻滚的最终目标——那个浑浊的坑洞边缘,正是最后一只、原本从北面包抄过来的夜魇所站的位置。
她的翻滚,带着浓烈的、像是挑衅般的气息,几乎是擦着这只夜魇羊蹄的边缘滚过,直接滚入了那个泥水坑里——
“哗啦——”
冰凉泥水瞬间淹没了芙罗拉大半身体,刺骨的寒意让她浑身一激灵,但她的策略成功了。
左侧夜魇那志在必得的一爪,因为芙罗拉突然改变方向滚入坑中而落空——更致命的是,它这迅猛的一击,利爪的轨迹简直就是擦着坑边那只夜魇的身体扫过。
“嘶——”
坑边那只夜魇猛地发出一声带着警告和怒意的尖锐嘶鸣。
他显然认为左侧同伴的攻击是对自己领地和猎物的严重挑衅!覆盖着鳞片的蝎尾瞬间如鞭子般扬起,带着破空声狠狠抽向左侧夜魇抓空的手臂。
同时,他巨大的蹄足也带着风声猛地踏向对方的下盘!
左侧那只夜魇被圣水激怒,又被她的气息刺激得凶性大发,此刻遭到同伴的攻击,更是狂怒。
他猛地收回利爪,反手就朝着坑边那只夜魇的蝎尾抓去!
两只庞然大物瞬间在狭窄的废墟角落、在芙罗拉藏身的泥水坑边猛烈地碰撞在一起。
锁链疯狂地相互绞缠、刮擦,发出刺耳欲聋的金属噪音,巨大的膜翼在狭小的空间里猛烈扇动,卷起狂风和碎石!
利爪与蝎尾的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点点火星——暴戾的咆哮和嘶鸣声震得整个废墟都在颤抖,他们互相撕扯、撞击,将周围的断壁残垣撞得碎石纷飞!
成了!芙罗拉将自己蜷缩在浑浊冰冷的坑底底部,只露出眼睛以上部分,心脏在泥水中狂跳。
汹涌的泥浆包裹着她,带来一种奇异的、暂时的庇护感。
她利用他们之间对猎物的占有欲和领地意识,成功点燃了内讧的火药桶!暂时安全了?不!
她不敢有丝毫松懈,目光死死盯着泥水坑边缘那两个正在疯狂厮杀的恐怖身影,以及远处那个正从碎石堆中挣脱出来的第三个阴影。
这只是喘息之机。
芙罗拉的算计,终究未能洞穿这些非人存在之间那无声的联结。
坑边两只夜魇的狂暴撕扯只持续了一瞬。
第三只——从坍塌碎石中挣脱的那个,麦田里被羽落术药水戏弄、又被火鼠尾酒瓶砸中颈侧的那个——并未扑向混战。
他猛地昂首,对着浓雾与尘埃遮蔽的天空,发出一声悠长、尖锐的嘶鸣!
那声音带着奇异的穿透力,盖过一切喧嚣,在废墟间震荡。
坑边的撕打骤然停止。
两只夜魇似乎也同步感应到她的位置,身躯猛地转向坑底。
三双燃烧着幽暗紫焰的眼眸,穿透烟尘与泥水,无比精准地锁定了蜷缩的芙罗拉。
狂暴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统一的意志——三把利刃,校准了唯一的靶心。
那点被她挑起的微澜,在嘶鸣声中瞬间抹平,展露出远超她想象的、属于同一狩猎族群的铁律。
最后的光,熄灭了。
芙罗拉只觉脚下的碎石猛地一颤——
未及反应!
浑浊的泥水中,一道覆着鳞片的阴影闪电般,骤然射出!
蝎尾!那麦田里在她肩后烙下印记的毒刺,他放弃了穿刺,裹挟着纯粹的意志,化作肢体的无限延伸,狡诈地缠绕而上!
倒刺嵌入皮肉,凉硬的鳞片瞬间绞紧了泥污覆盖的脚踝,那力量,足以碾碎顽石。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撕扯——
“啊!”肺腑间的空气被挤成一声短促的锐响。
泥浆四溅,她被狠狠摔在坑边冰冷的碎石之上。撞击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紧接着,蝎尾猛地收紧、上提!
世界轰然颠倒!
黏腻的泥浆,化作失落的泪水,从她倒悬的躯壳滴落。
芙罗拉徒劳地挣扎,唯一能动的手徒劳地抓挠着那滑腻冰冷、钢铁铸就的束缚,连一丝白痕也未能留下,只余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脚踝骨在无声地呻吟,倒悬的窒息感扼紧了她的咽喉。
另外两只夜魇已无声围拢。
三具高大、完美、散发着堕落气息的躯体,仿佛是三座移动的亵渎神像,将她彻底围困在中间,投下致命阴影。
浓雾在它们周身缓缓流淌,废墟沉默如墓。
死寂重新降临,只剩下芙罗拉痛苦的喘息,以及蝎尾鳞片摩擦皮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那只锁链嵌入耻骨、拥有月光般冷白面孔的夜魇,优雅地俯下身。
夜魇令星月为之失色的脸庞,凑近芙罗拉那因倒吊而惨白、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黑曜石般的瞳孔里,幽暗的魂火平静燃烧,清晰地映照出她惊恐、狼狈的倒影。
裹挟寒意的利爪探出,带着一种令人血液凝固的、近乎品鉴的缓慢,拂开黏在芙罗拉脸颊上的一缕湿透的、泥污的白金色发丝。
冰凉的指尖所过之处,滚烫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近乎痉挛的战栗。
他漠然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贴近芙罗拉被泥水浸透的耳廓,一个低沉、嘶哑的音节从中滚落——
那绝非人类的言语,而是一道无形的楔子,径直钉入意识深处:
“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