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蕖提着裙摆追出车厢,漆黑的林子里,衣染香的粉白龙尾正横扫起漫天樱花,每一个樱花上都带着毒刺,朝着那女妖飞射而去,那女妖在半空中狰狞的嘶吼着,身后传来阵阵黑雾之气。
更让人心惊的是十丈外的老槐树下 —— 另一个浑身浴血的女妖正蜷缩在寒冰中,破烂的襦裙下渗出黑紫色血液,腹部以诡异的弧度高高隆起,仿佛有什么活物正在皮肤下疯狂蠕动。她每一次痛苦的抽搐,那个东西便从她体内分离出来。
“她……她在生蛋么!!”红蕖惊讶的看着那女妖身下越来越大的一个暗绿色结满蛛丝的巨蛋,小脸上又是惊讶又是震惊。
那女妖的利爪即将戳向待产女妖隆起的腹部,腐臭的黑气已在半空凝成咒纹。忽有漫天桃花逆雪绽放,一枚缀着金线的玉簪破空而来,精准钉入女妖腕骨。绯红龙尾扫过的刹那,空气里炸开万千桃花瓣,每一片都凝着凛冽剑意。
“呃 —— 她喉间刚挤出半声嘶吼,钉在腕骨的玉簪突然化作流光,在半空舒展成一柄绯红长剑。剑身缠绕着灼灼桃花,每一道剑纹都流淌着琉璃般的光泽,随黑气翻涌的咒文寸寸断裂,露出其下扭曲的皮肉。女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化作飞灰,妖的身躯如破碎的琉璃般寸寸崩解,先是化作无数黑气缭绕的桃花瓣,最终在风雪中湮灭成齑粉,唯有那枚染血的玉簪从虚空中落下,被衣染香屈指一弹,重新化作发间饰物。
“衣染香!你没事吧……” 红蕖急忙跑过去,仔细检查他的伤势。
“当然没事了,区区小妖,又岂会是我的对手”那束着桃花玉冠,眼尾天然的绯红纹路如桃花晕染的男人笑的一脸得意,
辞凤阙缓缓走过来,青紫色衣袍上的金丝火凤纹覆着薄冰。他琉璃色瞳孔扫过衣染香发间重新归位的玉簪,又落在不远处被桃花灵力包裹的妖蛋上,声音冷得像檐角冰棱,:“ 他们不是是世代镇守极北冰渊,鲜少踏足白焰城么?怎么会来此?
当年为平息寒渊之乱,辞凤阙曾以自身龙血为誓,换得鲛族永不踏入白焰城半步,而作为交换,鲛族需世代守护极北冰渊下的逆鳞禁地。”
但是受重伤的女人却已无法再开口,只是哀求的看着衣染香,吐出两个字,:“帮它……”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如碎冰般崩裂瓦解,最后一缕残存的灵力注入怀中的妖蛋之中。刹那间,蛋壳表面浮现出一道道冰棱般的纹路,骤然亮起幽蓝光芒。
衣染香下意识伸手接住那枚滚烫的妖蛋,指尖刚一触碰,手腕便腾起一阵灼痛——一道诡谲的印记悄然浮现,宛如烙印。
辞凤阙缓步向前,神色沉静,目光却未曾离开那枚妖蛋。衣染香便警觉的猛地后退半步,粉白龙鳞在广袖下泛着警惕的光。桃花玉冠下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匕首,
这个你也想抢? 衣染香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嘲,指腹摩挲着蛋壳上的鲛族图腾,“堂堂白焰城主,连这等尚未破壳之物都不肯放过?”
辞凤阙微微收了眸中凌冽之色,耐着性子说道,“:“此蛋气息诡异非常,非寻常妖物所孕。你若将其留于身边,恐引祸端临头。不如交由本座带回,妥善处置。””
“气息诡异?招来祸端?”衣染香冷笑打断,“凡是城主想要的东西,是不是都要先安个危险的由头,才能名正言顺地夺走?还是说,在你眼里,天下奇珍异宝,只有锁进白焰城的神窖里才安心?”
辞凤阙的映出他紧抿的唇线:此蛋与或许与血祭邪术有关,留在你身边只会引来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 衣染香挑眉,故意将蛋举到他眼前,桃花似的绯红色眼角却瞥向红蕖,难道比你用活人精血催蛋更危险?呵呵~~大哥可别忘了,百年前你抢来的那枚火凰神蛋,可是用整个玄羽族的命脉换来的,当时那漫山遍野的哀嚎声,我至今每夜梦里都听得真切——不知大哥,听不听得见?”?”
红蕖看着辞凤阙骤然收紧的下颌线,看着他琉璃色瞳孔深处翻涌的暗芒色,生怕二人因此动起手来,忍不住上前劝道,衣染香,你别这样……他也只是担心你…….
担心什么? 衣染香打断她,目光却始终锁着辞凤阙,,担心这蛋抢了他宝贝凤凰的风头,还是担心有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大哥,你永无止境的控制欲什么时候能收敛收敛? 他怀里的蛋突然发出嗡鸣,
辞凤阙看着衣染香眼中毫不掩饰的讥讽,琉璃色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轻轻划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那一瞬,他恍惚想起五百年前那个战火纷飞的夜晚——那时的三弟还矮他大半个头,紧紧攥着他的衣袖,眼中满是信任与依赖。而如今,那只曾被他亲手养大的幼龙,竟用最锋利的鳞片,刺入他最不愿示人的伤口。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垂下眼帘,掩去了所有情绪,只是冷冷朝着红蕖说道,:“我们走”
红蕖轻轻点头,神色复杂地看了衣染香一眼,正欲转身随行,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带着几分讥讽与警告:
:“红蕖,你最后睁大眼睛看清楚,你身边的大青龙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总有一日,你会看清他的真面目”
那一瞬,辞凤阙的脚步微顿,青紫色的背影如云似雾,却透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僵硬。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解释,只是抬步向前,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而红蕖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浮起一抹疑惑,却很快低下头,提着裙子飞快跟了上去。
马车碾过冰棱的声响单调而沉闷,车窗外的夜色更加浓了,,红蕖偷偷抬眼,看见辞凤阙端坐于对面,他周身散逸的寒气不再是威慑众生的威仪,倒像是一层无形的霜雪,将车厢里的暖意绞成了细微的冰沫。
红蕖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你还在生衣染香的气么?”
辞凤阙的琉璃色瞳孔微微动了动,却没有看向她,只望着马车外斑驳的竹影,淡淡道,:没有
你...... 红蕖咬了咬唇,轻轻握住他冷白色的冰冷手指,你别生衣染香的气了,他就是那个性子,嘴上不饶人,心里其实......
无妨。 辞凤阙打断她,声音听不出情绪,他终于转过头,红蕖这才看清他眼下极淡的青影,像是用墨色在冰玉上洇开的痕。那双惯于运筹帷幄、算尽天下棋局的琉璃瞳仁里,此刻盛满了化不开的倦意,连瞳孔边缘的水光都黯淡下去,她看着心疼,忍不住握紧他冰冷的手指,不由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温柔而坚定的说道,:“无论发什么,我都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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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秋色正浓将尽,白焰城外枫叶更是如火如荼,风里带着淡淡的寒意,只有这一处的桃花四季不败。
红蕖独自一人来到衣染香所居的桃花居,未通报便推门而入。屋内檀香袅袅,案上那枚妖蛋被置于一方冰玉托盘之上,蛋壳表面的冰棱纹路愈发清晰,隐隐泛着幽蓝光芒,仿佛随时都会裂开。
“你来了。”衣染香正坐在桌边用好看的手指轻轻瞧着那蛋壳,语气比那一晚温和许多。
红蕖轻步走近,目光落在那颗蛋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它……快破壳了?”
“嗯,这几日夜里总在震动,怕是等不了几天了。”衣染香指尖轻轻拂过蛋壳表面,那道诡谲印记依旧若隐若现,“也不知道里面是公的,还是母的?怎么,你也对它有兴趣?”
红蕖顿了顿,低声道:“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衣染香轻笑一声,抬眸看她,桃花眼尾微微挑起,似笑非笑,“还是担心辞凤阙说的‘杀身之祸’?”
“辞凤阙说这蛋气息诡异,恐怕与血祭术有关。”
“他当然会这么说。”衣染香嗤笑一声,指尖轻轻敲了敲蛋壳,“毕竟他最擅长的就是用‘危险’二字,把人圈进他的笼子里——连梦都不让自由。”
红蕖皱眉:“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把他的好意都当成……”
“因为我活得久,也比你更了解他……”衣染香靠回椅背,慵懒地拢了拢袖口,“知道有些人嘴上说着为你好,其实只是想让你听话而已。”
红蕖一时语塞,半晌才道:“那你就不怕它破壳之后是什么东西?万一不是善类呢?”
衣染香眯了眯眼,笑意却更深,桃花般晕染的眼尾处含着天地不畏的潇洒肆意,:“可它选了我。就说明与我有缘,我偏要看看,这被他称为 ' 祸端 ' 的东西,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红蕖站在窗边,望着那枚泛着幽蓝微光的妖蛋,轻声道:“它越来越亮了……你真的不打算给它起个名字吗?”
“墨云拖雨过西楼,洗净尘寰万象收——就唤它‘墨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