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夜被望舒识破女儿身,宣本珍至此躲他如蛇蝎,从不落单,就是不敢与他单纯相处。
一来二去,望舒也发现了。
不过,他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眉宇间没有任何急躁之色。
彼此相安无事。
宣本珍美滋滋地想,那厮肯定只是一时兴起,这不,兴致淡了,不就没事了。
今日下午,郑祭酒宣布学生休课半日,理由是端木老先生和阳羡先生一起感冒着凉了,皆因二人晚上不睡觉,没事瞎溜达看月亮的缘故。
郑祭酒奉劝各位学生一定要引以为戒。
“这肯定是月亮娘娘对他们的惩罚。”
宣本珍说笑。
孙星衍疑惑:“穿着衣服散步,大夏天的怎么会着凉?”
李不言大胆猜测:“莫非是酿酿酱酱?”
此话一出,一干男生互相交换眼神,嘻嘻猥琐地笑了。
宣本珍略微心虚。
“可是,端木老先生和阳羡先生年纪差的有点多好像?”
薛琼琼持不同意见。
宣本珍忙栽赃陷害:“你懂什么?这叫忘年恋!”
薛琼琼无脑吹捧她,星星眼:“九郎,你懂得真多!”
众人闲聊一会,提议要去哪儿玩好消磨下午。
宣本珍怂恿:“咳咳,听说醉花阴美人如云,你们想不想去见识一下?”
其实是因为她一个人不敢去,所以才要拉人壮胆。
李不言瞬间来了兴趣,“好哇好哇!”
孙星衍也蠢蠢欲动,虽然他是好学生,但是,难免对出了名的醉花阴有些向往之情。
薛琼琼不解又吃味:“醉花阴是什么地方?”
她双手掰宣本珍脸蛋,让她面朝自己,“不准你去看其他美人。”
宣本珍呵呵哄她:“我对其他美人不感兴趣,只是想花点钱让她们跳舞奏乐供我们消遣罢了,再说了,她们就是再美,难道还能比得过你?”
李不言见状,帮着说服薛琼琼:“对呀,薛小姐,你是不是对自己不自信?怕九郎被其他女人迷住眼才不让她去醉花阴?”
薛琼琼性子单纯,受不得激,当即道:“笑话,本小姐怎么可能会输给一群烟花女子!”
孙星衍再接再厉:“那你敢不敢让九郎去?”
薛琼琼只好道:“去就去,谁怕谁!?”
“好!”
宣本珍一拍桌,“我们现在就出发。”
李不言提议:“我们要不要带上燕叁郎?”
燕叁郎是燕京世子,身份贵重,若是有他在,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人给他们兜底。
孙星衍撇嘴:“切,以燕叁郎的秉性,怎么可能陪我们胡闹?你信不信你将此事告知他,下一瞬我们连国子监的大门都出不去。”
“想想也是。”
李不言点头,感慨道:“那厮确实不比常人。”
他们商量好,带了钱袋子浩浩荡荡出了门。
门房笑问他们去哪。
宣本珍编谎:“我们去踏青采花。”
*
醉花阴,雅间。
魏徽正在听鸨母红娘汇报近日搜罗到的情报。
这世上,男人贪花,几杯黄酒下肚,难免夸夸其谈,搂着娇柔美人,信口就开河。
床底间,陪酒中,就是打探消息的最好时机。
魏徽私下经营这间花楼,砸重金将其扶成洛阳城第一名楼,自然是为了更方便掌控朝中官员情况。
他最近在查一桩贪污受贿案,被他盯上的那个倒霉蛋无甚出奇之处,唯有一点,他是永乐年间已故老皇帝任职的官员,不依附于他,那便消亡。
红娘道:“那人行事谨慎,故作清廉,素有青天老爷的称号,恐怕证据不好抓,甚至见小皇帝励精图治,他隐约还有向小皇帝投诚的苗头。”
现在朝中分叁派,一方归属魏徽,一方拥护小皇帝,不过势弱,还有保持中立的望族,比如燕京殿下。
那厮恐怕巴不得魏徽与小皇帝互斗,他才有逍遥日子过。
魏徽道:“这倒无妨。此事本相自会派郭廷尉去查。”
郭汤是把锋利的好刀,善用法,以严厉着称,审理过许多重大案件,但也有个致命缺陷,那就是执法过于严苛,树敌众多。
这对魏徽来说,反倒是个好事。
郭汤不结党营私,永远为其他官员所孤立,才能一辈子忠心为他办事。
等他替他将那人处理了,职位空出来,魏徽会提拔自己的幕僚补上。
正说话间,忽听外头吵闹。
“小公子,奴家在这儿,快来追我呀~~~”
“美人儿,别跑那么快,等等我!”
魏徽眉头皱起,颇有点问责的意思:“怎么如此喧哗?”
他特意挑白天来醉花阴,就是不想撞见这等靡靡场景。
红娘忙不迭解释:“今日下午忽然来了一帮面红齿白的公子哥儿。”
她咳了咳,“丞相见谅,晚间来醉花阴的,多是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男人,这不,这堆锦绣俏郎君一来,就把姐妹们给迷住了,连觉也不睡了,非要起来接客。”
“我明明吩咐她们在花厅玩就行了,怎料给跑到后堂来了。”
“我这就出去赶走她们。”
“九郎,你个骗子!不准你和她们玩!你明明说过对她们不感兴趣的!”
“薛小姐,你慢点跑,我要喘不过气。救命救命。”
“哈哈哈,李不言,你好狼狈,像条癞皮狗一样。”
红娘正要出去,魏徽喊住她,“等等。”
“怎么了?丞相还有什么吩咐?”
因着李观棋的缘故,魏徽对李不言这个废材纨绔还算有点印象,没想到他胆子包天,竟敢和同学逃课来醉花阴玩,简直视校规如无物!
岂有此理!
他是看在李观棋的面上,才放李不言进去读书的,结果他半点不珍惜。
还有,国子监的守卫未免太松懈了!
学生聚众逃课,竟无人察觉!?
若是有歹徒闯入国子监,学生们焉有活路?
国子监是他一手策办的,自然容不得这般乌烟瘴气。
他起身,将茶盏重重搁置在桌上,冷冷道:“本相亲自去。”
红娘弯腰俯首,替他开门后,恭敬地跟在他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