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

  经过这件事之后桑雅沉默了许多，她不再像之前那样以为妈妈和弟弟迟早有一天会和自己变得亲密，她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对桑杰尽心尽力地照顾。那天的陷害和妈妈的那一巴掌，好像打碎了她的一些天真。
  她没有刚到家时候的那样拘谨，但是也没有刚开始那样的灵动，这一切桑文都看在眼里，即便他认为不关他的事。
  小小年纪的桑雅察觉到桑家和其他家庭不一样，和她在小镇期待的家庭不一样，在这里生活好像有一套规则，她只知道好像有，但并不知道是什么。
  一开始她以为对弟弟好，做好一个姐姐，听话懂事这样就行，婆婆说过她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桑雅一开始还是有些自信，自信以为只要她足够听话，只要她真诚地对待家人，她会被接纳。
  当然，这一切都是她从电视剧里看来的。
  她曾经对妈妈这个概念很期待，‘妈妈’，光是这个词汇好像就是温暖的象征。她对妈妈怀有无限温暖的畅想，电视上，绘本里，还有别人家里，在她看到的很多‘妈妈’里，妈妈这个身份给了她很大的希望，就好像一切的寒冷饥饿恐惧黑暗，有她出现就不用害怕，毕竟她曾在她的肚子里待过很久，她被她孕育，她给她生命。
  但是在桑家生活的这一年，她对妈妈这个身份有了新的认知，不是所有的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
  她对妈妈怀有更强烈的期望，所以总是希望妈妈能够爱她。但正因为这样强烈的期望，她才会那么伤心。
  黎桦觉得这样下去也不行，她毕竟是大人，更何况桑杰过段时间就要上小学了，有桑雅这个姐姐照顾她会放心一些。
  于是她给桑雅准备了九岁的生日。
  桑雅没有朋友，她回到桑之后和桑雨上的一个贵族学校，这个学校里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是彼此认识，她入学的第一天同学们就知道她是桑家的孩子，不过也知道她算是私生女转正。
  虽然桑雨不屑于带头欺负她，但是也懒得搭理她，大家都碍于桑雨的面子，同时也看不上土里土气的她，所以在学校里也没什么人搭理她。
  爸爸那天没有回家，说是有事要忙，给她准备了礼物，但是记错时间了，礼物还没到货。
  桑雨在她妈妈那里，给她过生日的就只有黎桦桑杰和桑文。
  家里简单地布置了一下，桑雨回家的时候很是惊喜，妈妈说房间里有给她准备的礼物，她背着书包就往房间跑去。
  一套新衣服，是一个奢侈品牌的衣服，她听桑雨提过，似乎价格不低，桑雨和桑文说想要这个牌子的衣服时还会特意撒娇。这个牌子她记不住，甚至不能很清楚地念出来。
  她没听过这些东西，只是当时问过妈妈那是什么，没想到妈妈现在就给她买了一套，一条牛仔长裤和一件棉白色的衬衫以及一件红色的休闲外套。
  桑雅欣喜地换上漂亮衣服，不合身，她欣喜的心情暗淡下去，有些可惜，太紧了，如果妈妈往大了买错，或许她长高长大一些还能穿。
  她将那套衣服收进柜子底下，从房间出来之后刚好撞见桑文，桑文拿着一个礼品盒对她笑笑，“生日礼物。”
  桑雅愣了愣，她看着哥哥的笑，心里的难受好像淡了些，她喜欢他的笑。
  “是给我的吗？”
  “今天还有谁过生日吗？”桑文将礼物递给桑雅，桑雅第一次收到包装如此精致的礼物。
  她去年没有过生日，因为妈妈把她的生日忘了，后来又去翻找她出生时的证件，这才确定了她的生日具体是哪天。
  桑雅欣喜地打开盒子，是一个棕色的小熊玩偶，穿着背带裤，毛茸茸的，非常柔软，一看做工就不便宜。
  “我看你带来的那个玩偶有些太旧了，但是你舍不得扔，哥哥送你一个新的。”桑文轻声开口。
  桑雅惊讶地抬头看他，没想到哥哥会注意到这个，她心里暖了起来。
  “谢谢文哥，不过我那个娃娃是婆婆给我做的，有它在我才能睡着，所以我不会扔的。”她笑着对哥哥解释。
  桑文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脸上浮现愧疚的表情，“抱歉，我不该那样说你的娃娃。”
  桑雅毫不介意，她知道哥哥没有恶意，而且他刚刚还送了她一个新的玩偶，以后她可以在两个玩偶之间睡觉，肯定能睡得更安稳。
  “没关系，谢谢哥哥！”桑雅脸上的笑容更加甜了起来，看得桑文嘴角也不自觉弯起。
  “你喜欢就好，”忽然想起什么，他面露难色，“但是......不要告诉小雨这个小熊是哥哥送给你的好吗？你也知道，小雨脾气不太好，有些霸道。”
  桑雅有些失落，但是她又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于是她乖巧地点点头，“好。”
  厨师给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桑雅满足地吃饱后看着妈妈将蛋糕拿了上来，妈妈今天格外温柔，本就好看的眉眼弯成一轮新月，桑雅想起桑雨的妈妈。
  她羡慕的妈妈，此刻好像在自己眼前。
  “小雅，今天就是九岁啦，以后越来越长成一个大孩子了。妈妈找了你那么多年，终于回到妈妈身边了，妈妈要夸奖你，回家的这两年非常懂事。”
  黎桦对着女儿笑笑，她心里的确觉得桑雅是个懂事的小孩，有这样的一个女儿似乎挺好的。
  听到妈妈这段话后桑雅感觉自己眼睛热热的，她忘记了那套不合身的衣服，只看见眼前好看的蛋糕，还没开始吃，好像已经感受到香甜。
  妈妈给她的蛋糕插上蜡烛，给她戴上寿星的帽子，火机点燃蜡烛，她闭上眼双手合十许愿。
  她希望，桑家能成为她的家，她希望妈妈爱她。
  她睁开眼，带着满心的希望想要将蜡烛吹灭，可一旁的桑杰恶作剧地先她一步将蜡烛吹灭了，他哈哈大笑起来，恶作剧得逞。
  桑雅看着眼前熄灭的蜡烛，愣住了。
  “小杰，怎么这样呢？”黎桦嗔怪地说了儿子一句，原本想批评他，但是看着他笑得那么开心，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了。
  黎桦看着桑雅表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她赶紧继续开口：“小雅，不要和你弟弟一般见识。他还小，不懂事。”
  桑雅深呼吸了好几下，将眼底的热意压下去。好委屈，她想说没关系，但是怕自己一开口就想哭。
  “小杰，赶紧和你姐姐说对不起。”黎桦戳了戳儿子，让他道歉。
  桑杰虽然不愿意，但看到妈妈有些严厉的表情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道歉了。
  “桑雅对不起。”
  桑雅低着头看着熄灭的蜡烛，小声回答：“没关系。”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蜡烛而已。
  桑雅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她伸手将拉住从蛋糕上拿下，桑文忽然伸手递过来一只新的蜡烛。
  “好像是店员多装了一只，我就记得今天看到蛋糕袋子里面有两个蜡烛，刚刚去翻了，还真的有。”在桑杰将桑雅的蜡烛吹熄时他就皱起眉头去一旁翻找了起来。
  桑雅抬头看着桑文，他的眉眼在灯光下好像被渲染得更加温柔和煦，高挺的鼻梁在左边半张脸投下浅浅的阴影，本就好看的脸结合他润如玉般的气质好像也变得更加迷人了。
  那时桑雅还是个孩子，她只觉得哥哥很好看，看见哥哥的时候心情都会晴朗，明明他只是桑雨的好哥哥，但是整个桑家她只有在看见桑文的时候才会觉得安心，心中的焦躁不安才能得以平息。
  桑文替她将蜡烛重新插上，然后点燃，“重新许个愿吧，你自己吹蜡烛。”
  随后他对着一脸坏主意的桑杰眯起眼睛笑道：“再把姐姐的蜡烛吹灭的话，大哥会揍你的。”
  桑杰撇了喷嘴，他还是怕大哥的。
  桑雅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笑容，看着哥哥给她点燃的生日蜡烛，双手抱在脸前，闭上眼虔诚地祈祷。
  希望哥哥爱我。
  她睁开眼将蜡烛吹灭，看到桑文带着笑意的脸。
  他说，生日快乐。
  随后又说，她的生日愿望一定能实现。
  从那以后她过生日都会许愿让妈妈爱她，让哥哥爱她。
  后来有些梦碎了，彻底清醒过来，但有些梦没碎，继续沉沦着，越梦越沉。
  她后来不再许愿让妈妈爱她，她此后的每一年都只有一个心愿，希望哥哥能爱她。
  碎了与没碎的都让她无比痛苦，她却固执地守着无望的心愿一年又一年，因为听见他一年又一年的肯定，他说她的心愿一定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