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插播一则紧急气象预警,今年第18号超强台风正以每小时25公里的速度向西北方向移动,预计将于明日24日上午以强台风或超强台风级进入我市,中心最大风力达17级,阵风强度可能突破历史极值。
目前,我省防汛防旱防风总指挥部已于今日12时启动台风Ⅰ级应急响应,全省落实停工停运停业,各地各部门严阵以待,积极做好防汛救援工作,本台提醒各位市民保障自身安全,如遇险情立即拨打……】
电视里播送着台风预报,手机里各个群聊、朋友圈也都在讨论着即将到来的超强台风,秦颂忙着收拾东西,赵楚月在一边悠闲地托着下巴,眨着眼看着。
“阿姨做的菜我都按日期贴好标签放进冰箱了,你吃的时候不用解冻,拿出来直接进微波炉高火四十秒;冷冻层里有牛排和速冻的云吞,但我建议你不要动火;麦片在中厨右手边第一个橱柜里,那个盖子不严,你拿的时候小心不要撒出来了。”
他一会开冰箱,一会开柜子,一边嘱咐着一边四处检查,上午趁着还没下雨去超市采购了好些东西,零食速食塞得满满当当的,也还是不放心。
他转过头,看到赵楚月神游天外的眼神,一副毫不在意的轻松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别光看着,我刚才说的你都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不让动火,别撒东西,你把我当小孩了呀,”赵楚月懒散地应道:“但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他们这不是年年刮台风嘛。”
“不夸张,这可不是普通台风,这是十七级的超强台风,很危险的。”
赵楚月一个北方人,长这么大也没真遇上过几次台风,就算碰上也都是些小打小闹的,她不清楚台风的威力,看外面刮风下雨还觉得挺好玩的,一点都不紧张。
“真的,你见过?”
秦颂嘴角抽动一下,说:“……没见过。”
十七级台风,他上哪去见啊。
他在这里待了几年,台风是来得很频,每年都要来一两次的,不过多半是十级左右,他碰上的最高也才十叁级,城市里最多吹断几根电线行道树什么的,海南人应对这种情况无比熟练,对生活基本也造不成太大影响。
但至于十七级……他感觉上次听到这个数字时,自己还在上初中。
“你看,你这不是也不知道嘛!”
赵楚月从椅子上下来,走到秦颂旁边抱着他的腰,软绵绵地说:“所以你真的有必要回去吗?你那房龄再大好歹也是楼房,还能被风吹跑了不成,你回去干嘛呀……”
“我那是顶楼,风大的时候窗户和屋顶可能会渗水,水漫进来淹了地板怎么办,还有几盆花都在阳台上,我必须得回去看着。”他耐心解释着。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去了能干什么呀,万一淹了我还得分神照顾你,”秦颂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安抚道:“听话,就一两天的时间,台风一过我就回来了。”
“嗯…好吧……”赵楚月贴着他,万分不舍地答应了,“外面下雨,你开我车走吧。”
“我那没有地下停车场,这天气停大街上不安全。”
“砸了就修呗,我又不心疼,”她说:“开着,不然不许你走了。”
秦颂笑笑,没再和她纠结这个问题。
他把赵楚月的生活安排妥当了,开车回家的路上又给自己买了些食材,他把车停在离家有些距离的一个广场上,四周没有树,看着好歹放心点。
店里已经早早歇业了,卷帘门底下都压满了沙袋防进水,秦颂回到家,照例用胶带封好玻璃,拿抹布把边边角角都堵住了,又把阳台上的杂物搬进家里,等到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天都快黑了。
他站在阳台上,看外面狂风大作,路人们早已打不住伞了,步履匆匆地路过,黑云阴沉沉的压着,仿佛要世界末日一般。
晚上睡觉以前,两人通了次电话,赵楚月事无巨细地汇报自己晚上吃了什么干了什么,秦颂耐心地听着,嘱咐她如果出现停水停电的情况不要害怕,在家里安心等着恢复就好了。
这通电话打了好长时间,一直到最后两人都困得要睡过去了,才终于挂断了。
风圈逐渐逼近,手机里的预警显示风力已经达到十二级,秦颂躺在床上闭眼听着窗框震颤发出的响声,久违的有些惶惶不安。
这是自赵楚月回来以后,两人分开的第一个晚上。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赵楚月那边的情况,虽然那栋楼高且正面迎海,客厅的玻璃也有点吓人,但好歹是近些年新建的,设计装修时肯定考虑过抗风能力,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他也说不上来这种不安源自于哪里,或许就是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对自身渺小的本能恐惧吧,外面风声呼啸,任谁都很难在这种情况下安然入眠。
秦颂断断续续地睡着,到凌晨时,窗户的声音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他起床检查了一圈,窗缝果然已经开始渗水,安全起见,他暂时搬去了客厅,关上了家里所有的门阻隔空气流动。
这一夜恐怕没有人睡好,天亮以后风力继续增强,各种树木门窗被吹翻的视频开始流传,秦颂在窗边远远看到对面的二楼和四楼的整片窗户已经不翼而飞,窗帘笔直地在风里狂舞着。
这是见所未见的情况,从这时起,他才真正意识到这是一场和以往都不同的台风,是真正无比可怕的自然灾害。
八点多赵楚月才打来电话,她倒是心大,平时风平浪静睡不着觉,台风来了睡得意外的好,秦颂问她屋里有没有渗水,她绕着检查了一大圈,骄傲地说一滴都没有。
秦颂对这个结果也颇感意外,顺便感叹了一下一分价钱一分货,这房子装修质量真是不错。
赵楚月顺便说在手机里看到好多人家窗户破裂的新闻,问他那边怎么样,他怕她担心,就说附近一切都好。
风力仍在一点一点增强,触目惊心的红圈笼罩着海岛,这场史无前例的巨大台风终于正式登陆了。
赵楚月给他发来了楼下海滩的视频,海面沸腾一般地翻滚着巨浪,沿海的步道石板已经被连片掀起,路灯和行道树也折倒了,四处都是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
中午的时候,第一次停电也开始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所幸现在是白天,停电影响也不大,这次断电的时间不长,半个多小时之后电力就恢复了。
狂风仍在持续,窗户破裂的门户越来越多,街道上到处都是掉落的门头、广告牌,秦颂看着疯狂晃动的玻璃,也不知道自己家这几扇窗能不能撑得住。
他就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静静等待着时间流逝,两人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发着消息,信号渐渐也不太稳定了,他怕接下来会彻底断掉,午饭之后又给赵楚月打了一次电话。
“我这里一切都好呢,一直都没停电,就是信号不太好,不过打个电话还是没问题的。”
赵楚月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轻松,说:“楼下的树和路灯已经一个都不剩了,海水都被刮上来了,好吓人啊,楼都在晃呢。”
“你那是高层又正面迎风,会晃很正常,不过台风刮不倒楼的,不用担心。”秦颂想了想,又问:“你按时吃饭吃药了吗?”
“吃了呀,你的安排我还敢不听嘛,”她笑盈盈地说:“不过其实药停了也可以的,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全好了。”
“好不好是医生说了算的,你谨遵医嘱就行了,”秦颂板起语气,严肃地说:“等台风的事忙完,下次复诊我和你一起去。”
“好嘛。”赵楚月温顺地应了。
没什么可说的,但又不想那么快挂电话,这场风估计要到明天凌晨才会彻底过去,要是信号断了,今天恐怕都联系不上了。
于是秦颂又问:“客厅里的全景玻璃没问题吧?”
“玻璃?应该没问题吧,”听筒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赵楚月似乎走到了窗边,说:“摸着好像是在震动,灯反光也有点变形,不过好歹这么厚呢,不至于真的被风吹破吧?”
“不知道,但你还是离窗边远一点吧。”秦颂担忧地说:“那是落地窗,万一破了又没有遮挡,很危险的,风眼过去以后的回南风威力更大,你别待在客厅了,回卧室关好门吧。”
“哦,好。”又是一阵脚步声,赵楚月听话地走了。
秦颂听着,还是觉得不放心,卧室虽然有个外阳台,但也是面积极大的落地门窗。
“等等!你也别去卧室了,再换个地方……”他绞尽脑汁,想在家里找出一个没有窗的房间,奈何平层装修过于开阔,根本没有真正的封闭空间,他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一个地方。
“要不你今晚睡保姆房吧。”他说。
“什么?!为什啊!”赵楚月大惊。
“因为那个屋子小,是实木门,窗户也小,是家里最安全的地方,”他耐心解释,“好歹有张床呢,床垫都是新的,你自己找条毯子铺一下。”
“可是那个床垫我睡不习惯……”
“我知道,但是特殊情况就凑合一下吧,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听话,”秦颂安抚道:“好了,现在就去吧,关上门待在里面别出来,等风眼到了再出来吃晚饭。”
“那好吧……”赵楚月委屈巴巴地答应了。
不过她嘴上答应了,但动作非常缓慢,拿着手机在家里不紧不慢地走着,絮絮叨叨地和秦颂讲分开的这一天都发生了什么,直到路过主卧时,声音才终于顿住了。
“嗯?”她疑惑地说:“阳台的护栏玻璃什么时候碎了?”